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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09.哥,快来娶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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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女婴哭声的是所有同学一声兴奋的惊叫,叫过之后,又突然地停了下来。空气在那一瞬间似乎凝固了。所有人心里都有一种期待,希望李淑芬向方子衿说一声感谢。方子衿小心地洗去婴儿身上的血迹,扯了一件李淑芬的衣服包了,将她塞进李淑芬的怀里。李淑芬接过孩子,眼神呆呆地看了方子衿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出来。

    “你们哪个把她送回家吧。”方子衿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开了。

    方子衿离开时的背影,颇令许多人震慑。后来很多年间,当时在场的同学都就她当时的背影进行讨论。有人说,当时不知怎么回事,教室里被一股特殊的香气充满着,那香气肯定不是从婴儿身上发散出来的,婴儿身上只有血腥味。那香气是方子衿身上的。可能因为方子衿替李淑芬接生的时候出了汗,而她的汗是带有香味的。又有人说,方子衿的背影当时被一团特别的光笼罩着,就像是一种佛光。她就像一尊神,背离他们走向某种神的境界。

    因为李淑芬不肯说出半个感谢的词,吴丽敏愤愤不平。方子衿只是淡淡一笑,说,我要么事感谢?只要他们夫妇不在背后使坏整我就好了。

    四月中旬,陆秋生终于分配工作了。打架事件对他造成了极大影响,他没能留在宁昌,被放到了红川,职务是文教局的科长。他们这个培训班是从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多数被安排了副处级以上职务,少数几个参加培训班前没有实际职务,毕业时不仅留在宁昌,而且安排了科级职务。陆秋生因为打架事件先是暂缓分配,后来被放到了外地。他转业进入恒兴时是副营职,进入培训班前提了半级,以正科级入学,毕业分配后仍然是正科,原本应该提升的半级,因为打架事件给打掉了。

    得到这一消息,方子衿心中有了更深的愧疚。她要将自己的身子给他以作报偿,他不要,那么,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他一程。方子衿向副班长请了假,早早地赶到陆秋生的学校。学校招进了新生,他这个老生没法安排,将楼梯角与厕所相邻的一个空间隔出来给他暂时栖身。厕所的下水系统不好,老是堵塞,臭气郁结,无法散失,这个地方臭气熏天。尤其现在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苍蝇找到了好去处,成群结队。外面通风,臭气还有扩散余地,将门关上,臭气就在陆秋生的小房子里逗留、集结。方子衿是有洁癖的人,以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涉足此地。今天的情况不同,别说是熏天臭气,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一次。

    陆秋生赤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裤将门打开一条缝,睡眼惺忪地探出半个头,见是她,连忙将头缩回去,叫她在外面等一下。她等了三下五下,有些等不及了,一把将门推开,见他慌慌张张正清理着房间。他的房间真是乱透了,到处扔着衣服,到处扔着书,到处扔着没洗的袜子和乱七八糟的纸张。她到来之前,他似乎还在梦乡里徜徉,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

    “你不是今天要走吗?怎么还没清好?”她问。

    陆秋生看了一眼那摇摇晃晃的床,依依不舍地说:“是啊,要走了,想多睡会儿。以后没机会睡了。”

    “你这人好怪,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还舍不得?”她说这话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从这个特别的眼神中,她突然读出了许多的潜台词。他并非留恋这臭烘烘的陋室,而是留恋这离她最近的处所。他依依不舍的,不是与厕所为邻的生活,而是与她靠近的空间。她不再说话,默默地帮他清理行装。

    他提着行李走出门,她跟在后面。她问,锁门吗?他说,这臭地方,谁稀罕谁睡去。走到外面,他将行李放在脚踏车后面。他说:你回吧。她说:我送你。他推着车向前走,她走在他的身边。他没有说话,她也没说。穿过校园,走出校门,他们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形态。语言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相伴着走过的这一程。车站到了,他说,回吧。我走了。她还是那句话,我送你。他说,都已经送到这儿了。和送上车没区别了。她说,我送你去红川。陆秋生愣了一下,说,算了。方子衿非常坚决,掷地有声地说,我当你是我哥。

    方子衿请的是一天假,准备当天赶回来的。看到陆秋生那么多脏衣服,她心软了,当天下午留在红川帮他洗了一下午的衣服。第二天一早,陆秋生赶到招待所来送她。就像当初她送他一样,有好一阵子,两人都没有说话。到了车站,就要分手了,陆秋生有些忍不住,对她说,答应我,如果哪一天一号被淘汰了,将我升为一号,好不好?

    车站十分嘈杂,广播喇叭里一遍又一遍播出汽车检票的消息。到处都是大包小包背着扛着的人,男人可着嗓子喊叫,女人敞着怀奶孩子,一些叫花子围着人群乞讨。方子衿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带点乞求地说:哥,别这样。遇到合适的,给我娶个嫂子,好不好?

    陆秋生说:“这一辈子,除非是你,我不会娶别的任何女人。”

    “哥,你这不是逼我吗?”她有些急了。

    “我不逼你。”陆秋生说,“但我会等你,我会一直等下去。”

    方子衿真的无话可说了。她能说什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离他远一点,让他渐渐将自己淡忘。她心里很清楚,这一辈子,除了白长山,她不会再爱别的任何人。陆秋生还在追问她,请求她答应如果白长山被淘汰,一定将他升为一号。被逼得没法,她只好答应了。

    就在方子衿送陆秋生的这一天,李淑芬休完了产假回来上课了。课前点名,点到方子衿时没人答应,李淑芬的眉头皱了一下。副班长向她解释说方子衿请了一天假,她的嘴角翘了翘,一句话从嘴边溜出来:请假?我咋不知道?旷课。第二天上午,方子衿没有回来,李淑芬发作了,敲着桌子说,这是一次很严重的事件,我们班还从来没有人连续旷课超过两天的。对于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我们要开展严肃的革命大批判。

    下午回到学校,有同学将这一消息告诉方子衿时,她只是苦笑了笑。去教室的路上,非常意外地遇到了胡之彦。胡之彦似乎是故意在这里等她的,极其突然地从路边的树丛中出来,拦在她的面前,惊得她差点大叫起来。胡之彦先是对她替自己的女儿接生表示了一番感谢。方子衿对和他说话没有丝毫兴趣,冷冷地说,她做了她能做和应该做的,这好平常。胡之彦有些无话找话,颠来倒去就是那些话,说什么他听说,如果再晚一点,他的女儿就可能没救了,她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还说要认她当女儿的干妈。方子衿连连摆手,说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让我觉得我七老八十了似的。

    搭讪几句,方子衿想早点离开。她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见到他,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爬满了虱子一般。虱子爬过,皮肤就发痒,并且起鸡皮疙瘩。要想脱离这种苦役,只有一个办法:逃开。可他不让她走,一把抓住她的手。方子衿大力抽回自己的手。如果可能,她真希望将这只手给砍了,或者是用医用酒精洗上几个钟头。

    胡之彦搓了搓刚刚拉过她的那只手,那搓手的动作让她觉得,他正想象着搓她身上的某一处吧。她几乎想吐出来。他非常神秘地对她说,李淑芬正计划整她,让她当心点。方子衿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何居心。李淑芬不是他老婆吗?他们不是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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