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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册 01.女人的名字,永远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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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衿的印象中,颜青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此时的一番话,令她很想大声喝彩。李淑芬无话可说,只得缄口。颜青山对那几个人说,你们还愣着做么事?快抬进去。

    有颜青山在那里处理,方子衿放心了。她知道,自己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李淑芬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她干脆离开门口,回到院子里继续熬药。药熬好了,她和一名护士往那些排队的患者碗里舀。颜青山在这时踱了过来,老远向她使眼色。她放下手里的勺,迎着他走过去。

    “她的情况么样?”

    “严重营养不良,主要是饿的。”颜青山说,“现在正在输液。这种病人应该住院,可我估计李淑芬不会同意。”

    方子衿认真地看了看他,问:“那么办?”

    颜青山说:“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找个地方住下来,我想办法弄些药,在外面治。”

    方子衿的心脏一阵猛跳。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被李淑芬知道了,肯定闹成一次政治事件。颜青山这样做,冒着相当大的政治风险。她说,如果被别个晓得了,你会很麻烦。而且,你们都住在一起,你怎么去看她?颜青山说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而且,我如果搞药,也可能会引起李淑芬的注意。方子衿突然觉得这是自己报答余珊瑶的时候,说要不这样,我不住在医疗队,行动会方便些。你把药弄到后,悄悄交给我,我下班后去看她。颜青山说算了,要是有事,让我一个人扛吧。方子衿说,你是党员,是医疗队的副队长,如果我出了事,你可以帮我说话。如果你来做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了,谁都帮不上你。就这样定了,你对他们说,只留一个人在这里,其余的人都让他们回去。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方子衿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彭陵野,再看看窗外。窗外很亮,大地白白的一片。窗纸破了,被北风吹得啪啪响,一股很重的寒气扑进来。她这才知道并非天亮了,而是下雪了。天公真是不作美,早不下晚不下,怎么偏偏今天下?

    但别说是下雪,就算是下刀子,她也要去。越往后气温会越低,那时更没有机会了。

    她悄悄打开衣柜,拿出衣服往身上穿。她穿的不是自己带来的衣服,而是土家族的衣服。自从婚礼那天之后,这些衣服一直放在衣柜里,从来没有穿过。彭陵野醒了过来,翻了个身,大概发现她不在身边,艰难地睁开眼看了看,看到她正在往身上穿衣服,说你怎么不睡了?方子衿原本想留张便条,既然他醒了,干脆对他说好了。她说我有点事要出去,可能明天才能回来。他勾起头看了她一眼,说你才只有四天假,刚刚回来就又要出去?她说,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去办。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丈夫。他的睡意正浓,发出微微的鼾声。她的心情突然坏起来,甚至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坏,总之是觉得烦躁。她摆了摆头,想将这种情绪赶走。推开门出去,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直往她的颈子里钻,身体的热量迅速散失。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大地银白一片,脚走在上面,留下的是深深的足印。方子衿有些犹疑,在雪地上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毅然向前走去。除非她选择放弃,否则,就算是再恶劣的天气,她也得走。医疗队在灵远的时候她不能去,因为她根本无法令自己消失两天时间。一个月前,医疗队转到了崇威,她因此可以像别人一样,将几个星期的假积攒在一起,集中休息四天。

    刚走出灵远县城不久,浑身已经冻得疼起来。她想,这样走下去,六七十里地,会不会才走一半,自己就被冻僵了?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辆汽车经过她身边时减慢了速度,停在路边。她在那一瞬间瞥了一眼门边的字,国营黑河农场。她心中一阵狂喜,快步走上去,见司机站在车头上,拉开引擎盖,用一根小铁条撑好。方子衿走过去搭讪,说同志你是去黑河农场吗?司机看了她一眼,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有啥事?她说我去黑河农场看一个朋友,能不能搭一下你的便车?司机不说话。方子衿说,我去你们场部看一个朋友,他叫杨立华。

    司机的态度有些变化,停下手里的活儿,认真地打量她一番,说外面冷,你去车里坐着吧。方子衿道了声谢谢,拉开车门坐进汽车。方子衿看着面前那穿军大衣戴棉帽的侧影时,突然想起了白长山。这是一台卡斯车,白长山驾驶的也是卡斯车,白长山也常年奔走在冰天雪地。自从接到他通知法院不准离婚的那封信后,她再没有给他回过信。他的信仍然是一封接着一封寄来,她全都放进了箱子里。后来参加了医疗队,再后来重披嫁衣。日子如云般翻卷而过,转眼自己再婚已经三个多月了,虽然再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对他的思念,却是一天都没有停止过。没有了消息的日子,他是怎么过的?和自己一样,每次午夜梦回时,都在心中默默落泪?她不爱彭陵野,她和他结婚,既因为一时感动,也因为自己身边确实需要一个男人。她心灵深处的那个位置,永远都是白长山的,别人无法替代。

    司机回到驾驶室,试着点火,发动机沉重地哼叫了几声,竟然开始运转。他点起一支烟,松开离合器,汽车向前驶去。他和她搭话,说我和老杨很熟的,从没听说他有当地朋友呀。方子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你和他熟到么程度?司机说,除了他晚上和他老婆做的事之外,我全都知道。

    方子衿对杨立华所知甚少。上次余珊瑶到灵远救治,留下来陪她的,就是杨立华。杨立华是五队的队长,五队下面有一过渡队,余珊瑶就是过渡队的。方子衿不明白什么叫过渡队,杨立华也解释不清,只说五队是商品粮户口,过渡队是原本住在那里的人,以土家族为主,也有汉族和苗族,属于农业人口。余珊瑶替杨立华作了解释,国营农场牧场,学的是苏联的国营农庄模式,也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过渡队就是向共产主义过渡的生产队,基本结构是完全农村模式。还有一点令方子衿不解,余珊瑶是右派,而且是极右,一般人都会避而远之。杨立华作为国营农场的队长,和她非亲非故,却像亲人一样关心她照顾她。他难道不怕冒政治风险?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知道杨立华是部队转业的,她因此问,你和他是同一个部队的?谈起部队,司机的话多起来。从他的言谈中,方子衿发现,他们两人原都是国民党部队的,一直在西部山区一带活动,解放后才起义。一听这话,方子衿心里一动,问他,那你知道韩大昌吗?司机再次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认识我们韩副场长?方子衿一听,有点乐了。这么多年没听到韩大昌的消息了,倒还真有些兴趣。

    原来,韩大昌起义后,被编入解放军序列,担任团长之职。时隔未久,这支部队集体转业,一部分开赴黑河农场。韩大昌虽然是正团职,毕竟是起义人员,安排职务的时候,只给安排了一个分管生产的副场长。韩大昌上面还有书记、场长,虽说是第三把手,可因为职工大部分是他以前的手下,对他忠心耿耿,在场里,他的威信比场长、书记还高。杨立华和司机本人,以前都是跟着韩大昌的。

    听了这一番介绍,方子衿目瞪口呆。杨立华对余珊瑶那么好,难道与韩大昌有关?真应了那句古话,山不转路转,这两个人,怎么就意外地转到了一起?看来,老天还真是眷顾余珊瑶,至少在她不幸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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