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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七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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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一个急先锋索超,还有那个天杀星黑旋风李逵。好像(说岳全传》里那个侵略者金兀术也是使斧头的。他们都有些笨拙,都比较鲁莽,只知道用憨力气。能将一柄板斧施展得如流星追月、星驰电掣的,只有我这个称“七c”的七叔了。当然,木匠鼻祖鲁班用斧的技术也不会错;那位用斧头帮人砍去鼻上白垩的楚人技术也相当高趄;但比起我们的七叔,他们还差把火。我才刚还以为七叔是在那儿劈木头呢,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在劈那些绿头苍蝇。这是一件举重就轻的绝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眺。只见那些苍蜒都被他从脊梁正中劈成了两半,分成两半的苍仙硖甯鞔?乓话氤峥璐蜃判??湓谖业拿媲啊S幸恢徊杂??眩?褚涣R?鄣慕鹦牵?D到比白杨树梢还要高的阳光里去。七叔笑眯昧地说:宝贝儿,你想进吗?我怎么舍椿让你进了呢?我们活提了王耀武,活捉了D维、杜聿明,也决不会放过你,你要是知趣*,就给俺乖乖地下来,也许俺还能留你一条小命$如果你执迷不悟,*可就怪不得俺手黑了。部傻苍不听七叔的瞀告,没了命地往上D,Z见着就要与灼目的阳光融为一体了。七叔道:贤侄,你做证,不是俺管老七不仁慈,实在是这家伙太B固。想当年我们放走了李秀,已经丢了半辈子人,如果今日放走了它,我们如何向子孙后代交待?我点点头,表示十分地愿意为他做证。七叔就把手中的板斧猛地撇了上去。只见一道蓝色的光芒,像一条灵蛇,`的一声,飞到天上去了。素接着又是一道蓝光,无声无息地敛_七叔的手里,依然化为一柄板斧。我伸面朝天,等待著那只B固不化的苍。过了好一会儿,只苍才落下来。它一落地_分成了两半。我兴奋得发了狂,大声嚷叫着:七叔,你啥时练出了这手绝技?我读武侠小说,总以为*里边的推写是胡编乱造,今日看了您老人家的表演,才知道他们写的还远远不够呢!七叔笑道:这么点子小~竞然也让你吃惊?如果这点小活jy*把你惊成这样,那么,我用这把小板斧把美国佬的无人驾虢离空侦察机砍下来,你又会怎样呢?

    这时,七瓣提着一根k面杖,努力抽打晒在当院铁丝上的那件庞大的棉衣。棉衣有五成新,领子和袖口处油腻腻的,被阳光一*,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七婢啪啪地抽打着棉衣,好像在借此发泄心中的仇恨,至于她恨得是谁,那我不知道。七婶每打一棍,七叔的脸就抽搐一下,仿佛挨打的不是他的棉衣,而是他的肉体。我听到七叔低声嘟哝着:看看吧,就这么一件可身的衣裳,她还不给我换上。我原以为七婢耳聋眼花,听不清七叔的话呢,没想到她全部听清了。她裙头来,翻着白眼,露出两个白眼仁,U着嗔说:老东西,临死你也不给活人们留点念想吗?反正披金挂银也是进炉子烧掉,这么件大棉袄,烧了多可惜?他们弟兄们争,我谁也不给,留着,万一落到沿街要饭吃的地步,这件大袄,冬天就是我的被子,夏天就是我的蓑衣。七叔不满地对我说,贤侄,你听到了没有?她为自己考虑得多么周到,可她就忍心让我只穿着一件破褂子走了人,*可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那件褂子上还沾着我的脑浆驴的A。七叔愤愤不平地咕哝着,脸上的表情既年轻又漂亮,好粢桓鍪几岁的男孩子。他说了一阵,把板斧插到腰带里,斧柄朝下,斧头朝上,让雪亮的斧刃紧N着肚皮,很是成武。他的双K怔怔地望着我,弄得我心里毛虚虚的。我问:七叔,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七叔歪了一下头,羞*地笑了。他说:贤侄,我是多么想抽一支烟啊……我忍不住笑起来,我说:这还不好说嘛!我用左手揽住胖墩堠的女儿,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盒不知真假的红中华和一个一次性的塑料壳气体打火机,递给他。

    打火机的塑料壳上印着三个白字:黑`蝶。这是我工作的那个城市里最有名的夜总会的名字。每当华灯照亮城市时,那些嘴唇上涂着荧光口红,身穿黑色短裙的女郎,便像蠕蝶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来。在灯光昏暗的舞厅里,她们的嘴巴像日全食时的贝利珠一样光芒四射。

    七叔用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华面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到鼻下嗅着。他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心醉神迷。七叔是个麻脸,麻的程度相当严重,连鼻子尖上、眼皮上都是疱点和肉豆,由此可知,当年他生的牛痘是多么样的密集;他的生活,又是多么样的蛱少照料。记得我生牛痘时,母亲怕我搔痒留下疤痕,用布带子把我的双手捆住。有娘的孩子和没娘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七叔是我爷爷的弟弟的孩子。七叔的父母在他很小时就死了。他与他的几个弟妹是跋着我的爷爷奶奶长大成人的。“文革”初期,七叔还没倒霉的时候,为了要跟土改时被划为地主成分的我爷爷划[界限,他曾经上台控诉我爷爷和我奶奶的罪行。七叔说他们兄妹在老地主家里当牛做马,吃不饱穿不暖,遭受着严重的y削,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亲情是虚伪的外衣,而阶级的压迫才是问}的实质。七叔如果光揭发也就罢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揭发批判结束时,分别在我爷爷和我奶奶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当时,我爷爷和我奶奶正弯腰九十度,七叔从后边一踹,把二老全部踹得前额着地。奶奶的额头比较脆弱,当场就血流满面。爷爷的额头比较坚固,也鼓起了一个大包。奶奶当场就放声大哭,爷爷则破口大骂:七啊七,你昧着良心说话,忘恩负义,不得好死……“文革”过后,七叔前来解释,说那是演苦肉计给人看的,请求原谅,但爷爷奶奶至死也没原谅他。奶奶只要见了他,就挥舞着手中的拐杖,高声大骂:麻子七,麻子七,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老天爷迟早会惩罚你……

    七叔笨拙地点着烟,一憋气就吸了半支。然后就有两股烟柱从他的彝孔里喷出来。吸完烟,他的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神情。他的步伐有点踉跄,分明是吸烟吸醉了。他伸出两只粗糙的大手,要接我怀中的女儿去抱,但我的女儿哇哇大哭,使劲将脑袋往我的怀里扎。七_道:看你丑得这期鬼样子,别吓着孩子。七叔搔着头,道尬地笑了。我突然发现,七叔脸上的笑容竟然像一层油彩似的,慢慢地流淌下去,现出了一张血污狰狞的面孔。七叔仰面朝天跌倒在地-缕黑血,从他的脑门上,像毛毛虫一样爬出来……

    我大叫一声:七叔!

    冷汗从我身上汩汩汩而下。

    一张电报纸飘飘然落在我的手里,好像一只不祥的黑蝙蝶。电报纸向我报告了七叔遭遇车祸的消息。

    冒着鹅毛大雪,我匆匆赶回老家。季节是寒冬靥月,田野一片雪白。头顶上有一群乌鸦像一团乌云伴鳙着我。在村头上,我与七叔相遇。他用双手掩着血肉摹∷的脸,悲悲切切地说:贤侄,我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来迎接你。我问:到底是怎么搞的?七叔说:这是命中注定的,迟早脱不了这一劫。你还记得不?“文革”时我羼过你爷爷和你奶奶的屁股,伤了天理,这是老天爷惩罚我呢。我说:我们是比较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讲这套唯心主义的东西。

    我气昂昂地往前走去,地面上的积雪被我的脚踩得吱吱叫,好像

    突遭惊吓的猿猴发出的声音。七叔在我的面前,轻飘飘的往后倒退着。他那双赛过熊掌的大脚,竟然落地无声,并且不留一点痕迹。

    他说:贤侄,我来迎你,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一张面额二百无的存折,藏在猪圈墙的第七道砖缝里。你地告诉你七婶吧,千万别让那些小杂种知道。

    我说:七叔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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