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监视

“所以，你被禁足了吗？永远？”

这是星期一早上我和史蒂芬在校车站牌相遇时，他的第一个问题。他应该试着在星期六或是星期天打电话给我。这段时间他不常打电话给我，就算打了，也只是问一下作业的事。

“没有。”我说，“我没有被禁足，我是说现在没有。但是我爸妈今天上午会去找校长谈一谈。所以，等着瞧吧。”

“我不懂耶。”史蒂芬说，“你怎么会考那么烂，你从来没有考烂过我耶。”

我假装没听到他的烂文法，耸耸肩说：“这次不就是了吗？”

我看得出来他还有一大串问题想问，可是这时李和班走过来，班大叫：“喂，史蒂芬！你知道吗？这次的成绩让我得到四十美元的奖励耶，我买了一个游戏软件，是新版的模拟市民喔！”班完全当我是隐形人。

这是另外一件五年级时才发生的事，只要有史蒂芬的好哥儿们在场，他就不当我是他朋友。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件大事，况且在往学校的车上，我还有很多事情得想呢。

我的第一堂课是语文。每个星期一的语文课，诺茵斯老师都会带我们去图书馆。从大办公室穿过大厅，就是我们上课的多媒体中心。于是我抓了一本《时代》杂志，找一个可以清楚看到大厅入口的位子坐了下来。我假装在看杂志，其实是在进行监视任务。

九点七分，妈妈和爸爸出现了。我看到汉克宁校长走出办公室，和他们握手。然后他们跟着校长走进去，门随后被关上。

九点十四分，图书馆的广播响起，是校长秘书的声音：“诺茵斯老师，请到大办公室来。”

诺茵斯老师穿过大厅，秘书带她进入校长的办公室。

九点十六分，诺茵斯老师快步走出办公室，穿过大厅朝教室走去。不到一分钟她就回来了，还是很匆忙的样子，而且她手上拿着一个东西。那是她的绿色成绩登记簿。

我知道校长室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九点二十三分，爸妈离开了。我把头埋在杂志后面，以免他们看到我。接着警报解除。

诺茵斯老师又走进图书馆时，我把视线保持在我面前这本杂志上，但其实我可以清楚看到周遭的情形。诺茵斯老师正在看我，那是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接着，她走到图书馆员的办公室里，关上门，开始和拜恩老师说话。一分钟后，我偷瞄了她们一眼，她们正在看我。

第四节课是数学，诺茵斯老师一定也跟张老师说了我的事，因为在我们复习作业之后，张老师直直盯着我说：“诺拉，你听得懂吗？”后来她发给我们新功课时，她走过来要我在她面前当场做两个题目。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一整天都是这样。所有的老师都特别注意我，有点像是随时在调查我。我完全明白原因是什么。

大部分的小孩认为考试成绩不好是自己的问题，但其实不是这样。事实上，当学生考试成绩很烂时，也表示老师的成绩很烂，校长也是。不只如此，这更表示整个学校、整个镇、整个州的成绩都很烂，别忘了还有家长们。一个小孩的烂成绩，其实就是每个人的烂成绩。

放学后，我匆匆忙忙跑到多媒体中心，因为我想要在所有计算机都被人占满之前赶到。

我从一年级开始，每到放学后就待在那里进行课后活动，我可以选择体育馆或是图书馆，不过我几乎都是选择图书馆。史蒂芬也在学校作课后活动，因为他的爸妈都在工作，和我家一样，不过他只有偶尔去图书馆而已。

现在没有人在使用角落那台我最爱用的计算机，所以我赶快坐下来，输入我的密码。系统接受我的登入后，我开启网络浏览器，到Google搜寻引擎，打上“康乃迪克精熟测验”，结果出现了很多个网页。我点进我最爱的那一个，这里列出了州政府应该改善精熟测验的九项建议。上网了三分钟左右，拜恩老师朝我这边走过来，我赶快把屏幕切换到儿童网页，讲的是洋流的知识。我不希望她知道我在研究些什么。

拜恩老师对我微笑说：“诺拉，刚才我接到汉克宁校长的电话，她想跟你聊一聊，就在她的办公室。”

“现在？”我问，“今天吗？”

她点点头。“她是这样说没错，我陪你一起走过去，好吗？”

我说：“好啊，我可以把东西留在这里吗？还是必须带走？”

“带着比较好，”她说，“确保安全。”

我抓起书包和夹克。我的思绪以每小时百万公里的速度飞快转动着，和汉克宁校长谈话并不在我的计划中。

那又如何？我对自己说：你本来就知道像这样的事情迟早会发生吧？所以就算进度大幅超前又怎么样？小事一桩，安啦！

在我们走到校长办公室时，我已经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事一桩，我再次告诉自己。

门打开了。

我错了。大错特错，事情闹大了。

爸妈坐在又大又宽的会议桌前，还有诺茵斯老师、张老师、音乐老师卡德女士、美术老师普力尔小姐、体育老师麦肯先生、心理辅导顾问秦德勒博士。

拜恩老师跟我一起进来，坐在诺茵斯老师旁边。

他们都坐在那里，所有教我的老师，还有我的爸妈，还有心理辅导顾问，还有校长。

汉克宁校长站起来，她对我微笑并点点头。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她说：“诺拉，别怕，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非常亲切友善的。今天早上你的爸妈来这里待了一会儿，所以我想让大家聚在一起谈谈你的成绩是个很好的方式。抱歉吓到你了，可是我们不希望你整天担心着这件事，因为，说真的，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来，请到你爸妈中间的位子坐下。记住，我们大家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关心你。”

我坐了下来，每个人都对我微笑、点头。

这一刻，我学到一个重要的事实：就算我如此聪明，遇到这种状况时，还是免不了会感到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