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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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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河床行驶,是回上海的捷径。转行公路后,再有三十分钟便可至日本海军俱乐部取行李,并不耽误清晨去湖北的飞机。

    黎明前的黑暗时分,广泽之柱与小笠原数夫在一个河堤崩塌处停下,将挂斗摩托车推上河岸时,路旁蒿草里响起一声笑。

    蒿草高两米,密如门帘,里面隐约坐着一人。

    笑声清亮,该是未足三十岁的青年:“在这种穷乡僻壤,也能有日军中将供我杀,老天真是厚待我啊!”小笠原:“什么人?”

    草中人:“一个人是什么人,是由他杀的人决定的,仓永辰治少将、家纳治雄少将、小原一明大佐、长谷川幸造大佐皆死于我手。”

    小笠原展手:“宗家,借您的刀一用。”小笠原军刀的护手已被世深顺造劈裂,无法持握。广泽递刀,草中人哼笑:“听说你是不拔刀的。”

    小笠原:“我是为你借刀。你空着手,杀不了我。”握着刀鞘底部,以刀柄向前,缓缓伸入草丛。

    刀鞘在草外剩余半尺时,小笠原停住送刀动作。他戴的军官帽突然塌了,里面撑帽形的铁丝崩裂。

    草丛中刺出的刀尖并未回缩,歇在帽檐上。

    广泽看到,有一道两厘米宽、薄如纸的银光正从草里缓缓回收,收入小笠原的左袖中。小笠原右手拿一方草纸,夹了银光一下,待银光完全隐人袖中,便扔掉了草纸。

    草纸上有两片红色梅花瓣,原来是擦去武器上的血迹。

    小笠原矮身后撤,远离了头顶的刀尖。广泽知道小笠原袖中的银光,是一刀流最神秘的武器――隐见鬼爪,两百年来,除了得传授者,无人见过这种武器的真面目。

    草外的刀尖轻飘上扬,回落草中,似乎草中人伤势不支,后仰倒地。广泽要拨草取刀,小笠原拦住他,向草丛行跪拜大礼,道:“那柄刀名为直心镜影,是一刀流圣物。请您归还,拜托了!”

    稍许,刀柄白草丛伸出,小笠原面色郑重,上前握住刀柄,试探地后撤,未遇阻挠,于是稳退三步,将刀完整取出。

    他向广泽使眼色,两人迅速上了翻斗摩托。到上海后,广泽问:“为何不让我人草取刀,还要跪拜乞求,他不是被你重伤了么?”

    小笠原:“是重伤了,但你入草,你会死。”

    停顿了一下,补充:“我人草,也会死。”

    登上飞机前,广泽嘱咐小笠原,俞上泉的棋被本音堕一门评为邪道,他对小笠原的诅咒充满邪恶气焰,令自己有不良预感,到了湖北战场一切小心。

    小笠原笑道:“不过是疯子的乱言,你真以为他有神通?”广泽准备为小笠原送行后,便赶回上南村暗杀世深顺造。小笠原嘱咐只可暗杀一次,要保证一击不成可以全身而退,留待他从湖北回来再作计议。

    两人握手作别,小笠原袖中有一物滑入广泽手中,火柴盒大小。广泽一瞥之间,觉得是一方普通的铁皮卷尺,小笠原攥紧广泽的手。看到小笠原嘴角上的一钩笑纹,广泽明白,那是隐见鬼爪。

    草丛中躺着一个眼蒙纱布的青年,手捂腹部肝区,指缝淌血――他是彭十三。郝未真赶到时已近中午,彭十三醒后的第一句话是:“如果我不是突然眼痛,便杀了一个日军中将。”

    郝未真:“你不叫我来,是想占独功?”彭十三大笑:“对于一个瞎子,杀一个中将的机会十分难得,容许我有点私心吧!”郝未真随之大笑。彭十三收敛笑容,语调慎重:“此人是高手。他伤我的是什么兵器?”郝未真禀报,伤口宽两厘米,薄如纸,不像是人力所发,应该是一种机械弹射装置。

    郝未真:“不是武功。”

    彭十三:“是武功。你我在二十米距离内,可以躲过子弹,因为常人在扣动扳机时,肩膀必有预兆。他用了机械装置,但没让我察觉,这就是武功。”

    郝未真默然,彭十三吸了一下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郝未真说没有,彭十三笑了:“你总是骗我。我的眼珠已臭,腐烂很快会延伸到脑子里。两天内,我会发狂,十五天内力竭而死。”

    郝未真:“其实不必如此,我可以背你去上海的医院,做眼球摘除手术。”彭十三:“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男人死要死个全尸。你背我去上海吧,不是去医院,是去日本海军俱乐部,把我放在门口,你就走。”

    郝未真下唇抖动,彭十三:“你叫我十三哥,便要听我的。”郝未真嗯了一声,背起他,拨草而出。

    二十七小时后,彭十三醒来,是在徐家汇红十字会总医院三楼的一张雪白病床上。郝未真坐在他的床头,道:“十三哥,原谅我。”

    彭十三温和笑道:“啊,活下去,也好。”

    护士进来送消炎药,彭十三顺从地服水吃了,然后嘱咐郝未真:“很想吃螃蟹!刚动完手术,不宜吃腥燥之物……你到豫园的松岳楼给我买六两素包子吧,二两青菜馅、二两冬菇配面筋馅、二两冬笋配五香豆腐馅。再加一碗口蘑锅巴汤和一盘炒蟹粉。”

    见他食欲颇佳,郝未真欣喜而去。十五分钟后,彭十三出现在医院门口。他穿着病号服,手拎一根黑布腰带。他让门口等活儿的人力车夫摸这根腰带,车夫摸到一个硬块。彭十三道:“带我去日本海军俱乐部,它是你的了。”

    腰带里是一根金条。日本海军俱乐部在江湾宝乐荣路,门口墙壁镶一块铜牌,宽十二厘米高三厘米。彭十三摸铜牌凸出的字形,确认是“上海日本海军俱乐部”九字后,让车夫拿腰带走了,摸墙行到俱乐部转门,转了进去。

    听声音十分空旷,仅有一个人在擦桌子。擦桌声停下,一个中国人问:“干什么?”

    彭十三发出自嘲的笑声。

    他来错了,不是营业时段,大厅里仅有一个打扫卫生的中国人。突然转门声响,车夫跳进,将一块东西砸向彭十三,吼道:“这是你的金条!”

    彭十三没有躲闪,那块东西打在额头,滚落在地,是一截医院里固定病床用的铁插销。额头有血流下,车夫痛骂捶打,彭十三挨着,没有还手。

    深处响起一串急促的军靴声,随后是训斥中国服务员的日语。服务员小跑过来:“司令官中午醉酒,还在包间里睡着。不想被枪毙,就快走!”

    彭十三向深处大喊,竟是日语:“司令官是上将吧?”

    大厅深处响起一声略带诧异的“哈”声,是肯定的回答。

    还在厮打的车夫浑身一震,断线风筝般飞出,跌在地上竟无声响。彭十三叹一句:“老天,厚待我。”脚腕扭动,在大理石地面上滑行起来,脚尖触到走廊台阶后,即刻跳起,摸着走廊墙壁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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