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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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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战况――两人仍是业余爱好者般错进错出,俞上泉现在占据优势。

    顿木拿过棋谱,却不看,把棋谱扣在桌面上,问俞上泉如何打子。林不忘说棋子打在棋盘上很响。顿木:“头几步棋是这样?”林不忘:“每一下都是。”

    顿木提议去村里走走。

    一棵槐树让顿木停下,摸着粗糙树皮,道:“不管多老的树,春天抽枝后,都有一种能把人胸腔打开的清气。俞上泉也如此,看到他,我便会闻到。”

    随即自说自话:“哈哈,哪能真闻到什么气味,是俞上泉宁静的心感染了我。”半晌,又道:“这局棋,他输定了。他从小下棋,从没用力打过棋子,他失去了他的清气。’

    林不忘慎重接语:“日本棋手都是用力打子的,强调气势。’

    顿木:“但他是俞上泉,那不是他的节奏。”

    第二局是一盘细棋,双方均过于谨慎,小块小块地占地,几乎没有搏杀。近终局时,双方的差距在一两目之间。黄昏时,俞上泉认输,作为公证人的炎净一行宣布不安排休息日,明日便下第三局。

    晚上,顿木请炎净吃水果,两人感慨,古代十番棋最长纪录是二十一年,看来这次十番棋在第四天便可结束,千古未有。

    第三局棋未至黄昏便结束了,广泽平均两分钟下一手,俞上泉如一个被挑起游戏兴致的儿童,广泽一落子,立刻兴奋地打下一子。

    每人时限十三个小时,两人合计二十六小时,可下三天,如中间插上休息日,原本是七八天的棋,两人却当做每人时限两小时的一日快棋来下了。

    时间,是隆重的方式。时间少了,事物的档次便不同。

    顿木仍未去棋室,听到棋局结束的消息,感慨十番棋制度的贬值,接过炎净递来的棋谱,瞄了一眼,迅速摸出老花镜,低头看起来。

    二十分钟后,他摘下眼镜:“精彩。广泽不愧是本音堕新秀,他找到了自己的棋感。”炎净补充:“俞上泉也恢复了三分。”

    顿木摆手:“离他最好的状态差得远。嗯,毕竟我们有了一张可以公布的棋谱,能向世人交待了。”炎净点头:“俞上泉起码输得有职业水准。”

    顿木眼神黯淡,将老花镜折叠,别在领口。炎净皱起古怪笑容:“棋局结束时,发生了一件事――俞上泉提出要休息四天。”

    顿木眼光一亮:“啊,这是他的职业本能!他想赢!”随即皱出与炎净一样的古怪笑容。两人心知,即便焕发了斗志,他也赢不了。观三局棋谱,他已丧失了连贯思维的能力。

    炎净:“我答应他了。”

    顿木:“这是对他的体恤,多谢。”

    当夜,广泽在河床龙头前摆了香烛果盘,哀悼小笠原数夫。香烛燃尽时,一个驼背老头在月光下显现。

    那是世深顺造,广泽凝目,发现他的身后隐约跟着一位黑衣女子。世深行来,女子影子般跟随,至龙头前,广泽才明确她是真实的。

    女人紧张得屏住呼吸的神情,总是动人的,她全副精神均在世深身上,视广泽如无物,甚至没有瞬间的一瞥。

    世深在广泽身前坐下,长刀置于膝上。广泽取正坐之姿,迎对着他,袖中的隐现鬼爪滑至腕部。

    世深:“我来,只想问问你与俞上泉对局的实情。”

    广泽暗呼出一口长气。世深慈祥地笑了:“我偷看过棋谱,你们下得真糟啊。”

    广泽放松下来:“世上有些东西,一旦会了,便永远会了。棋便是这样,我虽两年未下,也不至于下得那么业余。”

    稍作停顿,又言:“我俩不是在下棋,不知在下什么……第一局,我刚坐在棋盘前,便感到一道如刀的杀气。如果我没有习武,恐怕根本感觉不到。”

    世深:“你与俞上泉的杀气较量,下棋仅是一种表象?”

    广泽:“素乃本音堕曾告诉我,许多人在私下研究时可以想出绝世高招,但在对局时就是下不出来,有一种神秘的东西阻碍了他们。”

    是杀气。围棋不是数字化游戏.是两个人面对面的较量,潜在的个人气质、意志影响着计算。

    广泽继续说:“很想体会他发疯之前的杀气,一定贵如名刀。”

    世深感慨:“他不习武,是我平生憾事。”

    广泽:“知道,你想在俞上泉身上重现宫本武藏的剑法,为此不惜让一刀流灭亡……或许,现在你能补上这个遗憾。”

    世深的瞳孔骤然缩小,如窥鼠之猫。

    广泽:“我三局险胜,胜在气质,是从武功里焕发出的一种气质。他精神不正常了,但职业棋手的本能仍在,或许他判断不清他缺的是什么,但他有一种要补充的强烈欲望。四天休息的日子,他会疯狂地寻找,在书籍里找、在女人身上找、在河水石头中找……找不到,他的病情会加重。”

    世深对广泽做出沉首致谢之姿,广泽沉首回礼:“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四天后,我面对的是一个无法下棋的人。”

    世深起身:“你的武功还杀不了我,偷袭我吧。”言罢佝偻着身子行去,上岸入村,黑衣女子仍影子般跟随。

    他俩消失后,广泽左袖中蹿出一线银光,长达三尺,一闪即缩回袖中。广泽脸色凝重,叹一声:“可以杀死你。”

    为何没有出手?是世深的气质制约了他。此情况,正如对局之理。

    坐在家门口的村长猛然醒来,见到世深顺造和黑衣女子走过。他俩过去许久,一辆装轮藤椅推到村长家石阶前,上面坐着段远晨。

    村长:“唉,我的藤椅也该安上轮子。”

    段远晨从膝盖上拿起一盒药,扔到村长腿上:“治梅毒的特效药。”村长:“不是治不好么?”

    段远晨笑了:“治得好。大自然里总是一物降一物,怎么会有永远治不好的病呢?”

    村长:“太感谢了!”

    段远晨点头:“老贺骗了我,让我出丑。他向土肥鸯司令偷袭的时候,我才明白,他不可能是李门的道首,只是一个替身。”

    村长:“你说什么?老贺怎么啦?”

    段远晨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了,加重语气:“道首绝不会做烈士。毕竟是一门领袖,与武夫的思维不同。”村长叹道:“不懂。”

    段远晨:“我原想以李门道首献礼,换取特务总长一职,老贺坏了我的好事,但日本人是很宽厚的,让我做李门的道首,重建李门。所以你是不是李门的道首,已不重要了。”

    段远晨做个手势,侍卫推着藤椅,向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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