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麦克纳马拉每天早晨仍然很早起床，他会穿着纽巴伦（New Balance）牌慢跑鞋，从他在摩尔城特雷西广场的家里，轻快地走到宾夕法尼亚大道一处杂乱的办公室去。在这个方形的大房间里，他坐在原本属于第一任世界银行总裁的华丽大桌后面，一张会议桌上，分门别类、高高地堆满了报告和文件。他在摆了自己的书籍和家人照片的房间里，看来很悠闲自在，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紧张。



麦克纳马拉的偿还


他利用这间办公室，过着一种属于民间人士的生活，但在这样的生活里，他也是活跃的公民、顾问、演说家和五本书的著作者。他在最新的履历表上，说明他属于“若干关注核武器、人口与发展、世界饥饿和东西关系问题的非营利性组织”。事实上，他把管制核武器当做他最后的奋斗目标，主张超级强国采取“不率先使用”的原则。他以高盛公司（Godman Sachs）国际顾问委员会的身份，走遍世界各地，他也担任公共服务全国委员会、城区研究所和三边委员会的理事。

他担任世界银行总裁十三年期间，设法用补偿的方式，埋葬过去的错误。他献身于消灭贫穷的工作，增加对第三世界的贷款，有时到了很多专案计划过于粗糙、很多福利流入最不需要的人手里的地步。他出席听证会，作证反对在波斯湾战争中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如果错误的预测导致战争爆发，美国领导的军队会死亡一万到三万人。但是不管他到什么地方，越战都如影随形，像残酷寻仇的鬼魅一样挥之不去；1991年4月在日本举行的一次会议上，一家英国报纸的记者无礼地质问他，要他回忆他在越战中的角色。麦克纳马拉的脸色变得像死人一般的苍白和紧张，然后丧失了一切镇定，爆吼着说：“我错了！老天爷，我错了！”

坐在华盛顿的办公室里，他马上会告诉你，说他不太可能回忆起太多事情，然后他会一直回想起他一生中大小事情的细节，甚至回忆起早年他在桑顿的统计管制处时的生活。他偶尔会引述事实和数字，从同盟国飞机攻击德国造成的伤亡率，到他在福特公司时代的汽车车祸数字，他都说得出来。有时候，他为了回想，会用双手盖住眼睛，手指间会玩弄着笔，但是他的心智敏锐，他的眼神直接而锐利，紧紧地盯着你，持续不断地在观察和评估。

简单地说，麦克纳马拉虽然已经77岁，仍然过着活跃得让人惊奇的生活，虽然他没有再婚，却和华盛顿的社交名媛琼安·布雷登公开交好多年，以致有关的闲话不断。他有三个已经长大的子女，女儿玛格丽特和凯瑟琳都住在华盛顿，儿子柯雷在加州索兰诺县种植胡桃。柯雷和麦克纳马拉极为相像，只是没有戴金边眼镜而已。麦克纳玛拉有固定慢跑的习惯，一星期打三次网球，而且继续热衷他一向最喜爱的滑雪运动。在科罗拉多州高山地带看到麦克纳马拉脱光上身，在温和的冬季气候里滑雪，并不是什么不平常的事情。他和家人每年都要到这个地方，到人称“玛姬小屋”的小建筑里参拜一番。

80年代初期，麦克纳马拉和一些朋友想到在科罗拉多州荒野，每隔几里路，建造一些冬天的小屋，让沿着艾斯本和维尔之间的第十号山径，在偏僻地区滑雪的人利用。他说服了美国林务局，让他在1982年捐建了两座小屋，用来纪念玛姬，纪念这位他自认为唯一真正了解他的人。

沿着这条山径的十座小屋中，有一座“玛姬小屋”被《小镇和乡村》杂志评述为位置绝美、最富有乡村风味。小屋位于波诺山（Bald Knob Mountain）和本特坑（Burnt Hole）之间，坐落在一处面北的平缓山坡上的林中空地，是一幢朴素的建筑。屋顶陡峭的斜坡和四壁都是由针枞原木构成，四周被高大成林的针枞树环绕，三面有观景窗户，可以把洛基山的雄奇景色尽收眼底。小屋靠一座烧柴的炉子保暖，电灯的电力由太阳能板供应。

这是麦克纳马拉可以独处的地方，他在这里可以避免一切可能困扰他的事情，可以继续探索他的过去和未来，就像他在一次表露心声的全国性电视节目里，引述艾略特的诗：

我们不停地探索，

所有探索结束时，

都是物归初始，

都是此境初识。

他依然还在探索。



桑顿的虎子


即使是法兰克·辛纳屈，都没办法让弗洛拉搬离比弗利山那幢漂亮的大房子，这幢建筑是西班牙式的大宅院，是在1937年，也就是她和桑顿结婚那年落成的。1961年时，她和桑顿从法兰克·辛纳屈前妻南茜·辛纳屈手里，买下这幢豪邸。法兰克·辛纳屈到了晚年，叫他的经纪人打电话给弗洛拉，他是基于情感的因素，想买回房子，虽然他在这幢房子里待的时间很少，这里却是他子女成长的地方。弗洛拉虽然无意出售，却说了个价钱，经纪人告诉她说，明天就会准备好现金交给她，她说：“不，不卖。”

六个月后，这位经纪人又试了一次，问道：“你看辛纳屈先生方便过来看看你吗？”

她说只要他方便，她倒不反对，但是她仍然说她没有意思要卖房子。她大笑着说：“我想他们大概以为那蓝眼老瘦皮猴对我笑笑，我就会把房子卖给他。”

弗洛拉仍然是高高瘦瘦的，仍然住在桑顿去世的这幢房子里，她没有再婚，却献身于洛杉矶的多项慈善事业中。

她现在和儿子小查尔斯感情不好。小查尔斯目前经营桑顿公司，这家公司是未上市的投资公司，主要负责管理桑顿的不动产。小查尔斯在父亲死后几个月，面临巨额的遗产税，要在两个办法中选择一个，不是把桑顿持有的利顿工业公司股票全部卖掉，就是脱手内华达州北部野艾草之乡的牧场和附属矿权租约。

小查尔斯决定采用后面这个办法，1961年桑顿和他的长期事业伙伴艾许买下这块土地后不久，就在这里发现大量的黄金蕴藏。小查尔斯经过冗长的谈判后，促成纽蒙矿业公司（Newmonr Mining）支付2 350万美元，买下这个牧场，另外付出1 000万美元，取得这块土地的10％矿权，纽蒙矿业公司也同意对其余的矿权，支付18％的权利金，这笔交易在99年的合约期间，可以为艾许和桑顿家庭带来高达六亿美元的收入。

小查尔斯和父亲不同，他身兼利顿工业公司董事，人比较保守，比较容易沉迷于工作，但是缺少他父亲那种外向的个性。他在洛杉矶一幢办公大楼的套房办公室里经营公司的业务，办公室里放置了很多厚重的红木家具，小查尔斯和桑顿的小儿子，就是他弟弟蓝尼截然不同。蓝尼比较开明，比较会自省，他常常打领结、穿吊带裤，喜欢骑摩托车，会在午后游泳和跑步，也听摇滚乐；但是今天他的艾琳维斯公司已经变成高级内衣厂商，年营业额2 000万美元，拥有150名员工，销售对象是诺兹特龙和布伦明黛之类的高级百货公司和专卖店。公司总部设在旧金山一幢高科技建筑里，这幢阁楼造型的建筑有着外露的钢架、砖墙和刷白灰的水管以及各种管路设施。

和父亲比较是难以避免的，“我检视他所做的一切，我所做的事和他的成就相比，简直可笑得很。”蓝尼说，“但是我奋斗到了这个地步，对自己做的事觉得心安理得。他的人比我拼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