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螈像一艘静静旋泊在狮子黄的海湾边的船。峡谷迤逦在陡峭的谷岸里,谷里一道道崖壁逐渐矮去,露出一带绿色——那是河流和它的原野。海峡正中的石船头上,伸出一片几何图形的光溜溜的整齐的山崖,马尔佩斯印第安人村就在那里,好像是石船的一部分。那高高的房屋一幢一幢直往蓝天伸去,越高越小,宛如一级一级砍掉了角的金字塔。脚下是七零八落的矮屋的纵横交错的墙壁。悬崖峭壁从三面直落平原。没有风,几缕炊烟笔直地升上来,消失了。
“这儿很怪,”列宁娜说,“太怪了。”那是她表示谴责的一贯用语。“我不喜欢,那个人我也不喜欢。”她指着被指定带他们上印第安村落去的向导。她的感觉显然得到了响应。走在他们前面的人就连背也带着敌意和阴沉的轻蔑。
“而且,”她放低了声音说,“他有臭味。”
伯纳没有打算反对。他们往前走去。
突然,整个空气都似乎活跃了起来,搏动起来,以不疲倦的脉冲跳动着——在上面,马尔佩斯,有人在打鼓。他们踏着那神秘的心跳的节拍,加快了步伐,沿着小径来到了悬崖底下。那硕大的石原船的峭壁高耸在他们头上,船舷距地面有三百公尺之高。
“我真恨不得能够带了飞机来,”列宁娜抬头望着那高峻逼人的绝壁,气恼地说,“我讨厌走路,在高山下的地面上走路,叫人觉得渺小。”
他们在石源的阴影里走过一段路,绕过一道突岩,崖水浸渍的峡谷中有一条小径通向“舰艇军官扶梯”。他们开始爬山。山道陡峭,在山谷两边拐来拐去。那搏动的鼓点有时几乎听不见了,有时又仿佛拐过弯就能看见。他们爬到半山,一只苍鹰贴面飞过,翅膀扇来一阵寒风,吹到他们脸上。岩石的缝隙里有一堆狰狞可怕的白骨。一切都奇怪得通人。印第安人的气味越来越浓。他们终于走出峡谷,进入阳光。石源的顶是平坦的“甲板”。
“跟切林T字架大楼一样。”列宁娜评价道。但是她却没有多少机会欣赏这个令她欣慰的发现,一阵软底的脚步声叫他们转过了身子。两个印第安人跑了过来。两人都从喉咙赤裸到肚脐,黑褐色的身子上画着白道道(像铺沥青的网球场,列宁娜后来解释说),脸上涂满朱红、漆黑和黄褐,已经不像人样。黑头发用狐狸毛和红色的法兰绒编成鞭子,肩膀上扑扇着火鸡毛,巨大的翎冠在他们头顶鲜艳地撒开。银手镯、骨项链和绿松石珠子随着每一步运动叮当作响。两个人踏着鹿皮靴一声不响地跑上前来。有一个手上拿了一把羽毛掸子,另一个一只手各抓了三四条远看像是粗绳的东西,其中一条不舒服地扭动着。列宁娜突然发现那是蛇。
两人越走越近;他们的黑眼睛望见了她,却没有丝毫认识、看见、或意识到她的存在的表情。那扭动的蛇懒懒地垂了下去,跟别的蛇一样了。两人走掉了。
“我不喜欢,”列宁娜说,“不喜欢。”
向导把他们俩扔在那儿自己接受指示去了。更叫她不喜欢的东西正在石塘门口等待着她。首先是垃圾堆、灰尘购和苍蝇。她的脸皱成了一团,表现了厌恶,用手绢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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