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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赤须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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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枕头翻转过来,但见枕头底部是一座城池,房舍俨然,却不见一人。再仔细看,鱼游城关,舟行塔尖,竟是座沉在湖底的大城。那湖底还有一座宫殿,但不在城里。殿前石人石马对峙而立,神道前有赑屃驮碑,似乎是处皇陵。

厚脸皮问大烟碟儿:“老大,你说这是个什么梦?”

大烟碟儿瞪着眼看了半天,一脸诧异:“这个……没见过……哪里会有水下皇陵?”

我也没听说什么地方有整座城沉到湖底,那得淹死多少人?湖下有皇陵更是闻所未闻。

周老头儿说:“此湖当真是有。根据我们飞仙村祖辈传下来的说法,这是阴阳端公生前梦到的湖陷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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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周老您能不能给讲讲,这是怎么个由来,真有整座城沉到湖底的事儿?”

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也说:“对,我们愿闻其详。”

周老头儿道:“说来话长。你们从通天岭逃出来,饭也没吃,想必饿得狠了,我先弄点儿吃的,咱们边吃边说。”说完他去做了几碗烩面,傻子也跟我们一同吃饭。几个人围坐着,听他说起经过。

周老头儿说明朝末年,周遇吉没到飞仙村隐居的时候,他还当着朝廷命官,带兵在泗州城驻防。淮水流域的泗州城,位于洪泽湖一带,当年的湖没有如今这么大,地势是九岗十八洼,山多水多。泗州城为古来兵家必争之地,明代屡次遭受倭寇侵袭,所以泗州城墙造得极为坚固。阴阳端公周遇吉率部驻防泗州之时,曾得一惊梦,梦到黄淮两龙相斗,致使水漫泗州,城池房屋沦为巨浸,军民人等葬身鱼腹。他上奏朝廷恳请迁动泗州军民,以避天劫。

朝中奸臣当道,闭塞圣听,上边根本无人理会,泗州城的军民人等也不相信。周遇吉被迫辞官。到飞仙村隐居前,他踏遍黄淮流域,得知陷湖之劫,皆因熊耳山有座古墓,触动了龙脉,致使黄河夺淮,泗州城近年必有大灾。他将陷湖之梦的凶兆记在瓷枕上,后来果验其言,明朝末年是没出事,到了清朝,黄河南支泛滥成灾,夺淮河入海,持续下了十几天暴雨,洪水滚滚而来,地面陷落成湖,可怜泗州全城军民,尽数葬身鱼腹,城关房屋沦为蛟窟鼋穴。

洪泽湖顾名思义,是大水泛滥变成的湖泽,多处湖面受黄淮泛滥影响而连成一片,湖底不止有泗州城,还淹过明朝皇帝的祖陵。周遇吉有心率领窟子军盗挖熊耳山古墓,奈何天时不对,未能得手;那时候又要造村堡压住通天岭的土龙,盗墓的事只好先搁下了。阴阳端公周遇吉去世之后,流寇四起,天下动荡;他的后人只能守着村堡,无力再去盗挖熊耳山古墓。

我们越听越奇,原来周遇吉统率的窟子军,也做盗墓这等勾当。想此人称为阴阳端公,那是何等本事,麾下又有窟子军,挖座汉墓还不容易,为何没有得手?熊耳山古墓也在豫西通天岭?

周老头儿说:“熊耳山古墓我所知实在不多,仅知那地方也在豫西,却不是伏牛山通天岭,而是在熊耳山草鞋岭。听村堡中老辈儿所言,熊耳山草鞋岭下有巨冢,埋着金俑玉棺,也不知那墓主人究竟是谁。各种各样的传说很多,哪个也不可信。相传此墓自西汉已有,无异于一座地下宫殿,可能是某位诸侯王的陵寝。许多年前,山洪暴发,在崇山峻岭间形成了一片湖泽,地宫就此淹没于湖下,随着湖水涨落变化。每到百年不遇的大旱之时,那古冢会在湖面上露出一截,民间称其为仙墩,所以这个湖就叫仙墩湖。当年阴阳端公周遇吉的窟子军想盗挖熊耳山古墓,但仙墩湖水面开阔,湖水又深,窟子军只擅长挖掘地道,对湖下的古墓却没什么办法,也只得作罢。熊耳山古墓的地势图至今还藏在阴阳枕中。可过了几百年,如今的地貌已经与明朝末年大不相同,黄河水患也已平息,再取出来也没了用处。”

我听到这心中一凛,暗想:辽墓壁画中的噩梦里也有玉棺金俑,难道应在熊耳山地宫?

大烟碟儿听完周老头儿所说的熊耳山古墓,立时起了贪念,对周老头儿道:“我们在屋里一眼打上这个阴阳枕,也是跟这东西有缘,我们就要这个枕头了。咱们是一回生二回熟,您等我这趟回去挣了钱,再回来好好报答您。村堡里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您可得给我们留住了。”

我们在村堡中住了两天,真是收不着什么东西了,只得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周老头儿让傻子把我们带到公路上。这趟出来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我背包里还有些钱能当作路费,大烟碟儿身上只剩他的宝贝打火机,到头来收了这么个明代枕头,对于它能值多少钱,谁心里也是没底。厚脸皮的车报废了,没地方混饭,他和我吃住都在大烟碟儿家,枕头却一直没能出手,也是没遇上识货的主儿。大烟碟儿不住地叫苦:“实话实说吧,我实在架不住你们哥儿俩整天在我这儿白吃白喝,咱有辙想去,没辙死去。事出无奈,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不盗取熊耳山古墓中的玉棺金俑可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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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大烟碟儿把我和厚脸皮带到一家生意冷清的涮肉馆,点了个锅子,摆上几盘肉片菜蔬。

我们好几天没开荤,在大烟碟儿家整天都是麻酱拌面条,见了火锅口水直往下流。

厚脸皮说:“什么意思这是?中央可是三令五申,一再强调不许以工作为借口大吃大喝,我在部队混那么多年,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最恨……就是……腐化堕落……”他边说边夹着刚烫熟的肉片往嘴里送,吃上东西就顾不上再说别的了。

我看大烟碟儿一直划火柴抽烟,问他:“碟儿哥,你把打火机卖了请我们吃锅子?”

大烟碟儿说:“唉,我一想啊,要穷干脆就穷到底吧,烟都抽不起了,还留着打火机做什么?索性卖了,让兄弟们吃顿好的。以前真没想过‘贫困’二字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明白了,先贫而后困,人让贫穷给困住无从施展,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儿了。你要是没钱,连狗都瞧不起你。”

我知道大烟碟儿的打火机得来不易,是他的命根子。前不久在通天岭遇险逃命时,连裤衩都跑掉了,他那个打火机也没舍得扔。此时听他说把打火机卖掉了,请我们吃火锅,心里挺不好受,劝他说:“人生在世,难保没个起落,咱们不会总这么倒霉。等我哪天混好了,我一定给你寻个更好的打火机。”

大烟碟儿道:“得嘞,兄弟你能有这份心,那就比什么都好。只怕你哥哥我等不到那天了。其实吧,自从听周老头儿说过熊耳山古墓,我就觉得那是条财路。咱小打小闹地折腾下去,终究发不了大财,想尽快捞到钱,还是得盗挖古墓。我多方打听,得到不少关于那古墓地宫中有玉棺金俑的传闻,也已确认如今还有仙墩湖这个地方。1965年黄河有了三门峡水库,仙墩湖的水源枯竭,水位比早年间低得多了,正可下手。”

厚脸皮想都没想就说“好”,他恨不能当天就去盗墓取宝。以他的脾气禀性,生姜到手都要捏出汁来,李天王从他门口过也要留下甲仗,档次上去容易下来难,从通天岭回来,已经不甘心开车跑运输挣那几个小钱。既知豫西熊耳山有古墓,不想去就不是他厚脸皮了。

我说:“可没有这么容易,出门的路费都凑不齐,怎么去盗墓?我看还是先给那枕头寻个买主才是正事儿。听说最近南城鬼市儿上有不少老外来逛。这帮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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