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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叶草和不明飞行物有什么相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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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阴谋论和各种怪异信仰之间的关联)


让我告诉你几件有趣的小事:我参与了好几项秘密控制世界的神秘阴谋。我与一些“医药巨头”勾结,打压各种天然药方、替代疗法和癌症治疗方法,以谋求暴利(没有什么比潜在客户不断死去更能挣“大钱”了)。我还参与了一个项目,目的是保证公众永远发现不了登陆月球是个精巧的骗局;我白天从事精神卫生治疗和精神病学方面的工作,这其实是个大幌子,实际上是为了钳制自由思考的人,强制统一思想。另外,我还和全世界科学家联手策划了几项大阴谋,鼓动人们相信气候变化、生物演化、疫苗以及地球是圆的等鬼话。毕竟全世界没有谁比科学家更有财富、更有权力了,科学家们不可能任由大众发现世界运作的真正规律,否则他们就会失去现在的高贵地位。

得知我参与了这么多阴谋,你是不是很惊讶?其实我自己也相当震惊。这些都要感谢给我《卫报》上的专栏文章留言的读者们,我也是看了他们煞有介事的评论后才无意中了解到的。在那些认为我是所有时间、空间和人类中写得最差的,让我应该滚回去和我的妈妈、宠物或家具做些说不得的身体运动的建议当中,还能找到一些表明我参与了各种各样邪恶阴谋的“证据”。

显然,当我们要在一家主流媒体平台上发布一些内容时,各种评论都是可以预见的,不过我还是被惊到了。有些阴谋论甚至根本说不通,比如我写过一篇短文来反对某篇恶毒攻击变性者的文章(我得赶紧补充一句,恶毒攻击的文章不是我写的),结果既有人骂我参与了反对变性者的阴谋(因为我对变性者的辩护不够强悍),又有人骂我参与了支持变性者的诡计(因为我毕竟替变性者说话了)。总之,没想到我不但和各种阴谋论脱不开干系,还积极地给自己打脸。

有很多读者只要一看到文章批评了自己原有的观点或信仰,就立刻得出结论,认为背后一定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邪恶力量,根本想不到背后只是加的夫②一个坐在沙发里的、年纪轻轻就秃了头的家伙。

互联网的诞生和社会交互的增长大大滋养了阴谋论。相比从前,人们现在足不出户就能轻松发现各种“证据”来支持自己有关9·11事件的假说,或是找到相似观点的人群发表一番关于中情局或艾滋病的谬论。

阴谋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是否它代表了大脑的一种癖好,意味着人们就是能够并乐于接受那些偏执的想象?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不过,回到标题所说的,这和迷信有什么关系?宣称不明飞行物真实存在并嚷嚷着要闯入51区③与相信四叶草能带来幸运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说来讽刺,把阴谋论和迷信联系起来的正是两者都有在(通常并无关联的)事物间看到关联的倾向。事实上,像这种在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间发现关联的体验还有一个专门的名字:数据真理妄想(apophenia)。打个比方,某天你无意中把内裤外穿了,晚些时候买刮刮卡时又中了个小奖,从此以后,你总是会特地外穿内裤去买刮刮卡。这就是数据真理妄想,因为你如何穿内裤不可能影响到刮刮卡的价值,可你却相信两者之间存在某种规律,并选择去迎合这种规律。类似地,假如同一个月内有两位不相干的知名大人物或正常或意外地去世,那只是悲剧性的巧合;可假如有人查看二者的经历,发现他们都批评过某个政体或政府,然后得出两人其实遭到了暗杀的结论,就属于数据真理妄想。究其本质,任何阴谋论或迷信,归根结底都是在无关的事件间建立起富含意义的关联。

并不是只有极端偏执或十分迷信的人容易这么做,实际上每个人都有这种体验。要理解人们为何如此并不难。

我们的脑源源不断地接收着各种各样的信息并做出解读,我们感知到的世界就是大脑加工解读信息的最终结果。从视网膜到视皮层再到海马体和前额叶,大脑有赖于多个区域协同执行各种功能。(新闻常常在报道一些神经科学“发现”时暗示大脑的某项特定功能由特定的脑区来专门负责、独立承担,这是有误导性的,充其量只是一种片面的解释。)

尽管很多脑区参与了感觉和感知周围环境的工作,脑对世界的认识依然存在很大的局限。并不是大脑能力不及的缘故,而只是因为我们随时随地受到密集的信息轰炸,其中仅一部分与我们有切身关系,而大脑只有几分之一秒的时间来处理信息供我们使用。正因如此,大脑有许许多多快捷方式来(尽量)保持消息灵通。

大脑把重要信息从次要信息中挑选出来的一大办法是识别和关注特定的规律或模式。直接的例子我们可以在视觉系统中看到(详见第5章),这里只消说一点,那就是大脑不停地在我们观察到的事物间寻找联系。这无疑是一种生存战略,发源于人类随时面临危险的时代——还记得战或逃吗?这种生存战略毫无疑问会制造一些虚假警报。可如果能够保命,一些误报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正是这些虚假警报带来了问题,让我们产生了数据真理妄想。不仅如此,还有大脑的战或逃反应,以及我们总是倾向于设想最坏的情况,并由此一下子就变得忧心忡忡的习惯。我们看到了世上并不存在的规律,并且不敢掉以轻心,时刻提防着可能对我们造成的不利影响。想想看,多少迷信是为了避免霉运或不幸。从来没听说过哪种阴谋论是旨在助人为乐的吧?神秘的精英并不会组织烤饼义卖的慈善活动。

大脑还会根据记忆中储存的信息来识别模式和倾向。过去的经历塑造了我们的思维方式,这是很自然的。然而,我们的很多初体验发生在童年,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日后的生活。你第一次试着教父母玩一个电子游戏的体验,通常足以消除他们曾经在你童年心目中留下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印象。成长过程中,我们周围环境的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的话)都是受控的,所知道的一切几乎都由认识和信任的成年人告知,所发生的一切也都在他们的监督之下。在人生最关键的塑造期,这些成年人是我们最主要的信息来源。因此,家长如果迷信,他们的迷信就有很大可能被孩子习得,甚至不需要有任何支持此类迷信的证据。

最关键的是,这意味着我们最初的记忆形成于一个似乎受到有权有势、难以理解的人物所组织和控制的世界(而非一个随机、混沌的世界)。那些观念根深蒂固,并且作为一套信仰体系随我们进入成年。有些成年人乐于相信这个世界是根据某些权威人物的意愿建造的,不管所谓的权威人物是有钱的权贵、嗜好人肉的外星蜥蜴,还是科学家。

前面一段或许让人觉得相信阴谋论的人不自信、不成熟、潜意识里渴求着成长过程中从未得到过的来自父母的赞许。有些确实如此,可是也有很多这样的人并不相信阴谋论。我并不打算花几段的篇幅来讨论在两件不相干的事情上强行扯出关联有什么危害,那样的话我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我刚说的只是指出了脑的发育可能会使阴谋论越发地“看似有理”。

但是,寻找规律的倾向有一个显著后果(也或许是原因),就是大脑确实不善于处理随机性。大脑似乎难以理解有些事情会无缘无故地随机发生。这或许也是人脑到处寻找危险而产生的另一个后果,因为假如一件事没有实实在在的起因,那么当危险最终出现,我们就无法对此做出预防,而这多么令人难以容忍。也有可能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也许大脑对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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