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忠仁又拜托陈倩去做她的工作,说既然她没见到那个信封,这事就算了,她也没必要闹到这个份儿上。但就在陈倩正准备再找这个郑谈谈时,常拦住了陈倩,他对忠仁说:“哪有当老板的被一个小小的员工拿住的?她要走,让她走!难道还要求她留下不成?我手里有的是能干这差事的。”他当时就打电话叫来了一个叫汪琳的女人,说,这女人是他的外甥女,在别处做收银员有两年了,绝对有经验,也绝对可靠,让忠仁过目;随后,他又盯着忠仁给郑结清了工资。当时,忠仁也看出了陈倩有些不快,但又觉得常说得在理。如果是个人动不动就以辞职要挟,而当老板的又以退让委曲求全,那这店岂不没了体统?且常找来的人又是一个干过这差事的,形象也不比郑差到哪儿去,因此,忠仁也就依了常的意见。可是,就在当天夜里十来点钟的时候,忠仁回到住处,已经准备睡觉的当口,陈倩打来电话,说她家里有事,不能在店里接着干了。
这让忠仁当时就是一愣。
陈倩在忠仁心目中,是一百个郑也不能与之相比的。忠仁正倚靠着她给他支撑前台局面呢。而德长顺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不说百分之百全是由陈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也当说有陈一半的功劳。是陈引进了收银软件系统,让德长顺在管理上上了一步台阶;是陈推进了店面格局的升级改造,且排除了外来的干扰,使德长顺面貌终于焕然一新;是陈发现内患又使忠仁顺畅地度过了后厨被人抽空的关口,稳住了客源,创出了店里流水的新高。这一切一切,无不说明陈是一个相当能干且肯干会干的人,是一个相当称职的管理者,她说她不能在店里接着干了,不就是要辞职走人吗?这对德长顺来讲,真可以说是楼台失柱,屋宇断梁。
忠仁当时在电话中问陈:“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但陈倩不肯细说。
忠仁说:“你家里若有事,必须得回去,你可以请几天假啊,没必要辞职啊。”
陈倩说:“我这一去,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把事办完。我不能误你的事。”
忠仁说:“只要你能回来,我等你多久都行。”
陈倩说:“你真没必要这样。现在不是常总来了吗?他完全可以把我现在管的这摊儿捎带着管起来。”
忠仁说:“常来了,不是替代你的。他只是个股东,职务上只是挂个虚名。这个意思,他也当面跟你说过,你真的不要多想。前台,我只能靠你。”
陈倩说:“我真的没那么重要,我也真的得回去,你也真不要再等我。”
忠仁说:“你一定要回去,我也不拦你,但你一定要回来。”
陈倩沉默片刻后,挂了电话。
到了这会儿,忠仁无法去睡了。他真的后悔了,后悔答应常的要求,给常挂了个什么副总经理的头衔。他想,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辞职,绝对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本来干得正起劲,正全力以赴地投身于每一天的工作中,正舒心于每一天都有每一天值得快慰的成果,突然间,头上又冒出一个上司,一个陌生的又是是个事儿都想插手的“婆婆”,她心里肯定是难以接受了,不舒服了,感到失去了应有的信赖,感到每天不想看对方的脸色也得看,感到以往那种自己对她言听计从的日子有可能不会再有了。一定是她想到了这些。自己应当当面再跟她好好交流一下,应该让她知道,尽管已经定了的事不好再更改,但他何忠仁依旧依靠她依旧信任她,这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至于让郑敏芝走人,他更想向陈解释:那是我一时接受不了郑的态度,才那样决定的,跟常并没有多大关系,你陈倩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什么都听常的了;常出任这个副总经理就是个摆设,他不可能有超越于你之上的权力,前台一切事务,还是你陈倩说了算!
他忍不住穿衣下床,跨出门去。
他赶到了陈倩住的那栋楼下面。但在那楼门口,他又止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楼上陈倩住的那个房间,窗口一片漆黑。显然,陈倩在这个时候已经熄灯休息了。他不便再上去敲门,去叫醒她。他毕竟还只是她的老板,他和她相处还没到无所禁忌的地步。他不禁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他着实不便再上去了。就是陈倩还没睡,自己上去了,也不太合适啊,毕竟男女有别啊——他这样对自己说。他觉得她就是想走,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店里的员工上岗后,都要押半个月工资在店里,以防员工不辞而别,陈倩也不例外。而且,这个月,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除非她押金不要了,这个月这二十多天的工资不要了。忠仁同时想到了这儿。当然,他又不愿这样想。他觉得他一这样想,就等于把陈倩混同于一般员工了。她怎么可能不辞而别呢?她是我最最信赖的人啊!她要真的一定走人,也一定还会跟自己打招呼的,一定会的!
于是他这样自我安慰着又离开了那栋楼。
重新躺到床上之后,在黑暗中,他又想起了那个汪琳。那是个比陈倩要小五六岁的女人,是个看上去挺漂亮又很精明的女人。是不是陈倩认为这个汪琳取代了她带来的人,在她看来,是常在做排挤她出局的准备,而她又不想落个到头来不想走也得走的结局?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感到有人推门走进了他的房间,忽然看见这个人按开了房间门口的照明开关。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孔,是陈倩!她站在门口处,但没有再往前迈步,她只是双眼直直地望着他,且有泪在流淌,已湿了整个颜面。忠仁不由得一惊,他猛然坐起
身来。
就在这瞬息间,陈倩不见了,灯光不见了,四下里毫无声息,一片黑暗。这是一个梦。
这梦在告诉他什么?他久久地久久地坐在那里,仿佛陷入了云里雾里。他意识到陈倩一定还有什么难以言表的隐情。她要离开德长顺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他一遍遍地这样问
自己。
他想,明天一早,一定要当面和陈倩好好
谈谈。
然而,第二天,他比任何一天都要早地来到店里之后,等来的却是一个服务员给他捎来的陈倩已经离开的消息。
这个服务员告诉他,陈倩昨天夜里就在网上买好了今天回老家湖南的火车票,她这会儿已经去了西客站,是赶今天上午十点钟的火车,她说她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她让这位服务员代她请求他原谅。
忠仁当时脑子里一下子陷入了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应当给她拨个电话。
但她的手机关机了。
他想到她的岗位押金还在店里,想到她这个月的二十多天的工资还在店里,他觉得他无论如何也得再见她一面,他不能像对待一般员工那样,就这样把这些钱压下来,他必须得对得起她;尽管她走得让他难以接受,他也得这样做,否则,他一辈子都会感到不安的。
他当即找到赵兴,让赵兴开车送他,赶向西客站。
但是他晚了一步,他购到站台票跑进站台的时候,去湖南的那趟火车已经启动,已经开始缓缓前行了。
他急忙追向车头,想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通过车厢窗口寻找到陈。
然而,直到最后一节车厢从他的面前闪过,他也没有看到陈的面孔。
火车提速了,它很快消失于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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