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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切为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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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产跟小产差不多,王国慧做完流产手术,也需要休息、静养、补养,使身体得到恢复。金主任跟王国慧商量,要不要让王国慧的母亲到矿上来照顾王国慧。王国慧说不用,她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王国慧可不愿意让母亲到矿上来,不愿意让母亲知道她做流产手术的事。母亲知道她到矿上之前怀了孕,知道她准备生第二个孩子,现在第二个孩子没有了,她不知道怎样向母亲解释。母亲生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而她连第二个孩子都没能保住,她没法向母亲交代。他们老家的传统是报喜不报忧,倘若等第二个孩子生下来了,作为一件喜事,她当然可以向母亲报告一下。现在孩子不存在了,怎么说跟喜事也沾不上边,只能算是忧事,她怎么能向母亲报告呢!金主任通过矿工会,与何怀礼的采煤队协调,采煤队为何怀礼放了三天假,准许何怀礼在家里照顾自己的妻子。

何怀礼跟优待坐月子的婆娘一样,到市场上为王国慧买了老母鸡,买了大鱼,还买了一盒猪肉松。王国慧在老家时吃过鸡,吃过鱼,还从来没吃过猪肉松。王国慧拿过盛猪肉松的铁皮盒子,问这是什么?

何怀礼说:这是猪肉松,挺好吃的,吃了容易消化吸收。你尝尝吧。何怀礼把盒子盖打开,让王国慧尝尝猪肉松。

王国慧把猪肉松看了看,见猪肉松碎碎的、绵绵的,颜色像红糖一样,她说:一点儿都看不出猪肉的样子。

何怀礼说:那是的,你吃糖还看不出甘蔗的样子呢!你吃猪肉松,要是还能看出猪肉和猪的样子,那就不是猪肉松了。

王国慧捏起一点儿猪肉松放在嘴里咂了咂,品了品,觉得咸咸的、甜甜的、酥酥的、香香的,一点儿都不腻。

味道怎么样?

还行。虽说尝不出猪肉的味道,吃起来不

难吃。

猪肉松就是猪肉的精华,营养价值挺高的。你喝粥的时候撒上一些,或者像蘸芝麻盐一样蘸馒头吃,都挺好吃的。

王国慧没来矿上之前,何怀礼长期住单身职工宿舍,基本上不会做家务,更谈不上有什么烹饪技术。他买了鸡,买了鱼,还得王国慧自己做。王国慧是个爱劳动的人,自己做饭没问题。当年生新成坐大月子的时候,她都是自己伺候自己。这样的流产,她不会当大月子坐,也不会当小月子坐,家务活照做不误。而何怀礼呢,大概是每天上班上习惯了,队里虽说给他放了假,他在家里并坐不住,下楼一转一转,又转到采煤队去了,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回家来。

这天吃过晚饭,两口子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看电视。他们家没什么书,也没有报纸、杂志,只有看看电视消遣一下。何怀礼不爱看别的节目,就爱看球赛。凡球都是圆的,凡球生来都是挨打的,或是挨踢的。不管是小球大球,不管是挨打的,还是挨踢的,何怀礼都爱看。王国慧不爱看球赛,什么球赛都提不起她的兴趣。特别是足球,好好的皮球,不用手拍,却用脚踢来踢去,半天都踢不到球门里一个,看着还不够让人着急的。但是,丈夫爱看球赛,她只能跟着丈夫看。她家的电视荧屏很小,收到的效果也不好,看着看着,不是画面中断,就是哗哗起雪花。尽管这样,他们也不把电视关掉。人长了眼睛,除了看天看地、看男看女、看花看草,还得看点儿别的什么。电视上只要有人影,只要还能听见人说话,就比没人影没声音好一些。

他们家的电视机原来安在客厅里,有一次,王国慧发现新成在半夜里偷偷看电视,她就把电视机搬到卧室里去了。孩子学习的事最重要,她不能容许新成因为看电视而耽误休息,耽误学习。电视上的东西大都是娱乐性的,是哄人玩的,小孩子从电视上学不到什么东西,只会分散对学习的注意力,瞎耽误工夫。她把电视机搬到卧室后,何新成很不高兴,噘着嘴表示抗议。王国慧无视何新成的抗议,说不让看电视,就坚决不让看!

厨房里发出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王国慧起身到厨房里一看,不由得哎呀了一下,原来是小花猫在厨房里偷吃猪肉松,把盛猪肉松的铁盒子从灶台上弄到了水泥地板上,不用说,响声是铁盒子掉在地板上发出来的。铁盒子掉在地上倒了,里面的肉松从盒子里撒出来,撒了一地。小花猫真是馋得有些不像话,肉松撒在地上后,它从灶台上追到地上,接着吃。它在老家时吃过老鼠,吃过蚂蚱,大概也从来没吃过猪肉松。喵叽喵叽吃得格外香。你这个馋嘴猫,我打死你!王国慧抬脚朝猫踢了一下。

正在客厅写作业的何新成,闻声到厨房里看了一下。对于小花猫偷吃猪肉松,何新成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因为趁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他也偷偷吃过猪肉松。他觉得猪肉松味道不错,就给他的好朋友小花猫尝了一点儿。他想,也许正是因为他把小花猫的馋虫给惹了出来,小花猫才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自己溜进厨房吃起猪肉松来。何新成听大人说过一句话,叫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觉得战友和朋友应该是一个近义词,如果让他把几组近义词连线,他会用直线把战友和朋友连接起来。这样也等于用直线把他和小花猫连接起来。他没有别的战友,可以说小花猫是他唯一的战友。不管战友干了什么事,他都可以理解。妈妈最近老是在改善生活,小花猫改善一下生活也不算多吧。

小花猫挨了踢,大概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躲到客厅里的茶几下面去了。它赶紧用爪子擦嘴,似乎要把自己的错误掩盖一下,它一边擦嘴一边仿佛在说:我什么都没吃呀!

何怀礼也从卧室里出来了,他一见王国慧正把撒在地上的肉松往一块儿聚拢,并用手抓着往铁盒子里放,就知道是猫干下了坏事。他说:不要了,都撒在地上沾上了脏东西,还收拾它干什么,扫到土簸箕里通通倒掉!

王国慧没有把肉松往土簸箕里扫,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像倒垃圾一样倒掉呢,就算人不能吃了,给猫吃也好呀。

近些天,何怀礼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烦躁,憋闷,看什么都不顺眼,好像摔点儿或砸点儿什么东西才能释放一下。要是下井,看见哪个人干得不好,说不定他会骂人家,或者踢人家。找不到工人的碴儿,他也许会从工人手里夺过煤电钻,把钻头捅进煤壁里,突突突把煤壁钻一个大窟窿。那样的话,他心里会好受一些。这几天不下井,他找不到骂和踢的对象,也没法把煤电钻作为他发泄烦闷的工具。何怀礼的心情之所以如此糟糕,缘于第二个孩子的失去。刚和王国慧结婚时,他以为他们两个会生三到四个孩子。王国慧兄弟姐妹六个,他兄弟姐妹七个,显得稍稍有点儿多,把数量减去三分之一,或减去一半,会显得适当一些。大概和他的想法一样,他弟兄五人,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他们每家至少有两个孩子,只有他老三是一个孩子。他是工人,是拿工资的人,家庭经济条件比哥哥和弟弟都好,按理说他的孩子比他们多才对,干吗比他们都少呢!当王国慧怀上第二个孩子时,他心里才宽慰一些,平衡一些,觉得这还差不多。可是可是,真他妈的不像话,眼看他老婆的肚子越鼓越高,眼看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越长越大,人家却不让他们要了。好比长在地里的一个红薯,隔着地皮,眼看下面的红薯把土堆子拱得越来越高,眼看红薯一天天长大,人家不等红薯成熟,半道儿就把红薯扒掉了,扔掉了,这叫什么事儿呢!老婆被人从医院送回来后,老婆哭了,说连想死的心都有。他非常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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