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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血蘑菇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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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窗户根儿下,手指蘸唾沫点破窗户纸,见屋内有十多个人,或盘腿坐炕头上抽烟,或蹲在地上愣神儿,或在屋子里来回走溜儿,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其中有窄衣小帽的飞贼、有打把式卖艺的、有摇串铃卖野药的、有治瘊子点痦子的游医、有那个跟包的,还有那俩在饭庄子门口打托的。鸡脚先生烟瘾不小,正躺在炕上抱着大烟枪喷云吐雾。

鸡脚先生一边抽着大烟,一边骂不绝口,说今天出师不利,有对头挡道拆台,险些栽了跟头,这个仇不可不报。另一个人劝道:“咱在烟馆熬了那么多白面儿,也是没少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闷声发财为好,免得耽误了盗取魇仙旗,那才是头等大事。”鸡脚先生大怒:“光棍不挡财路,不让他们领教些个手段,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今夜三更,你们摸入四味居,给他来个鸡犬不留!”血蘑菇和白龙听得分明,以往只知道厌门子坑蒙拐骗、偷窃讹诈无所不为,居然还躲在烟馆熬白面儿,挨着茅房准长狗尿苔,鸡脚先生身边能有什么好货?干脆来个一勺烩,结果了这帮鬼头蛤蟆眼的坏种!

哥儿俩用黑布蒙了面,各自拔枪在手,踹开屋门闯进去。一屋子人一愣,看着这两人不知所措。白龙和血蘑菇二话不说,劈头盖脸一阵乱枪打下去,疾如迅雷闪电,厌门子这伙人横七竖八死了一地。鸡脚先生从炕上蹦起来,想要跳窗逃命,血蘑菇甩手一枪打在他后腰上。鸡脚先生挨了这一枪,趴在炕上嘴里直哼哼,鲜血洇红了炕褥子。血蘑菇抢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脚腕子,从火炕上拖下来,又往脑袋上凿了一枪。与此同时,白龙跑到烟馆前边,结果了老板和那个伙计,卷了柜上的钱钞和几包上等大烟膏。血蘑菇也搜出不少财物,像什么镶着白玉、象牙的大烟枪,金丝边水晶片的眼镜,鸡脚先生身上的银圆、钞票、洋火、洋烟、纯金怀表,手指上带宝石的大金镏子,全撸了下来,又扯下炕上的被单子,将财货裹成一个大包袱。正当此时,门外的碎锣声、叫喊声响成了一片,原来县城保安队长听见枪响,以为是胡子劫城,赶紧传令抵御。哥儿俩背上大包袱,顺手放了一把火,爬上屋顶,朝天开了几枪,高声叫嚷:“孤山岭的绺子进了县城,大当家的和四梁八柱都到了!想活命的任你纵横,不怕死的放马过来!”保安队一听真是胡子,还是孤山岭的绺子,那可惹不起啊!登时乱成一锅粥,谁也不敢上前。又怕长官责罚,只得乱放空枪,但听枪声四起,更不知来了多少胡子。

正晌午的时候,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叫买叫卖的十分热闹,听得枪声大作,又哄传土匪打进了县城,到处杀人放火,全都吓坏了,女人叫孩子哭,躲的躲藏的藏,各个商号忙着上板关门。有在路边拿两条长凳支块门板卖干鲜果品的,还有支起炉灶卖馒头、包子、烤地瓜之类的小贩,东西也不要了,抱着脑袋纷纷奔逃,苹果、鸭梨、花生、核桃、地瓜、土豆子、包子、馒头、钱匣子里的散碎铜子撒了一地。老实巴交的都吓跑了,却有胆大的二混子、讨饭的叫花子、歪毛淘气的嘎杂子琉璃球,恨不得天下大乱,以便趁火打劫,壮着胆子出来,划拉起地上的东西就往兜里塞。保安队收拾不了土匪,对付这些二混子的能耐可大了,举起枪托没头没脸一通乱砸。这么一闹腾,龙江县城里更乱了。白龙和血蘑菇扯下蒙面的黑布,混在奔逃的老百姓中间,跑到四味居门前,跟老鞑子碰了面。爷儿仨来不及多说,趁乱跑过十字街,如脱兔奔鹿,无人可挡,直奔城门口。老鞑子对县城保安队的路数一清二楚,只要没打死当官的,城门关不上。很多做买卖赶集的不在县城住,担心让保安队当成土匪砍了脑袋,连人带牲口,争相往城门洞挤。保安队有意不关城门,但是许出不许进,他们存心把土匪放出去,以免受困的土匪狗急跳墙。都是混口饭吃,谁愿意跟土匪拼命?留着脖子上的脑袋吃饭不好吗?

爷儿仨一路逃出县城,躲到猫儿山下一片老林子里,清点劫掠来的财物。银圆、钞票揣入怀中,金怀表、金镏子、大烟膏之类的东西,以及他们仨人的短枪,全藏在树窟窿里,等来年开春再带回山上。血蘑菇从包袱里捡出一个油布包,这是从鸡脚先生尸身上搜出来的,里外三层裹了一本古书,纸张泛黄发脆,残破不堪,书皮上写着四个字《厌门神术》。老鞑子拿过来看了一眼,说这是厌门子的妖术邪法,告诉血蘑菇千万不可翻看,赶紧拿去烧了!

此时节天干物燥,林子里不能点火,血蘑菇走到后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将《厌门神术》扔在一旁,掏出一根洋火划着了。许是前世因果,蓦地刮起一阵怪风,卷着白雾将火吹灭,合上的古书也被风吹开。血蘑菇明知不该看,可是好奇心起,忍不住一页一页翻看。书中所载,尽是搬财、借寿、缺天、损地之类的术法。血蘑菇看得入神,不知不觉翻到最后一页,猛然记起老叔的话,忙点上火将妖书烧成灰烬。回去跟谁也没提,寻思只是一目十行地翻看一遍,过几天就忘光了。怎知打这天开始,血蘑菇三天两头做梦,总能梦见《厌门神术》,一页一页的残书历历在目,不但忘不掉,反倒越记越牢,如同印在了脑子里,自知这本《厌门神术》定有古怪,更不敢对老鞑子说了。

爷儿仨这一次下山猫冬,收拾了厌门子,得了不少财货,既是打着绺子旗号得来的东西,就该按绺子的规矩分赃,大局归山头,小局归自己。爷儿仨过了一个肥年,开春之后,将劫掠来的大局带上山,原封不动交给大当家的迟黑子,又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迟黑子听罢拊掌称快,说:“这爷儿仨干掉了作恶多端的鸡脚先生,大闹龙江县城,替绺子扬了名、立了威,还掠来许多财货,此乃大功一件!”在场的四梁八柱和一众崽子纷纷道贺,挑着大拇指称赞老鞑子爷儿仨有勇有谋。大当家的迟黑子一高兴,就派血蘑菇和白龙去县城“走亲戚串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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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黑子他们在山上落草为寇,虽然号称替天行道,可再怎么说也是土匪,东北话讲叫“胡子”。当时的关外遍地是胡子,杀戮朝廷命官、劫掠府库财物,干的全是掉脑袋的勾当,不是迫于无奈,没人愿意走这条路。话又说回来,土匪也得有个奔头,所谓“杀人放火受招安”,还有一句老话“不当胡子不当官,不下窑子不为太太”,自古以来,当胡子落草为寇,大多是奔着招安去的,混个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不在少数。无奈生不逢时,赶上天下大乱一天一换旗的年头儿,司令满街走,土匪多如毛,今天招安当了官军,说不定明天又改朝换代了,还得再去当土匪,与其折腾来折腾去,倒不如一直在山上当胡子。

像血蘑菇和白龙这样的崽子,除去在砸窑之时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给大当家的前挡后别,平常还得把风放哨、铡草喂马,干的都是辛苦活儿。上一次爷儿仨大闹龙江县城,替绺子立了威,大当家的破例开恩,让这小哥儿俩去白河县城“走亲戚串门子”,对于山上的土匪来说,绝对是一桩肥差!

怎么叫“走亲戚串门子”呢?土匪还有亲戚吗?其实说白了,就是找地主大院的炮手、县城里的保安队收钱。无论官府的保安队,还是给地主看家护院的炮手,无非也是混口饭吃。这些人都有两个“东家”,一是那些大地主、当官的,按月给他们关饷钱,无多有少,这是明的。暗地里还有一个“东家”,就是土匪。拿保安队来说,他们私底下跟土匪串通一气,土匪佯装进城砸大户,双方打得越热闹越好,但有一节,只开枪不死人,子弹全往天上打。不懂其中门道的人都以为是保安队打跑了土匪。土匪故意丢下三五匹老马、十来件衣物,让保安队捡回去邀功请赏。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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