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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血蘑菇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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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了调遣耗子兵的法咒,说完一头倒在土炕上鼾声大作。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血蘑菇觉得有人叫自己,睁开眼见是老鞑子。外头天刚蒙蒙亮,血蘑菇诧异地问:“老叔,咋这么早回来了?”老鞑子说差事已然办妥,自己本想在山下待两天,可总觉得心神不宁,这才急着往山上赶,又问:“为啥就你一人,白龙干啥去了?”血蘑菇睡眼惺忪,转头往四周看看,炕桌上杯盘狼藉,平日正是他和白龙蒙头大睡的时候,此刻窝铺里只有他一个人,却不见白龙的踪影。他拍打脑门仔细回想,自己酒后失言,对白龙说了调遣耗子兵的法咒,当时惊出一身冷汗,心说要坏,忙把心头所想告知老鞑子。老鞑子听罢也吃惊非小:“白龙得了法咒,多半是下金眼子拿疙瘩去了,若真如此,只怕凶多吉少!”

二人出门找了一个遍,果然不见白龙的踪迹。老鞑子越琢磨越不对劲儿,爷儿俩赶忙抄家伙绕到后山,来到金灯老母的破庙附近分头找寻。血蘑菇眼尖,瞅见一个金眼子边上挂着绳索,他叫来老鞑子,一老一少点上油灯钻了金眼子。金眼子里阴气森森,侧面岩壁时而传来滴水之声,脚底下又湿又滑,周围有几条黑魆魆的坑道,不知通往何处。爷儿俩摸索着往前探路,绕进一处坑道,血蘑菇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借着油灯光亮低头一看,脚下竟是一具白森森的人骨,仍有十几只耗子围在上边乱啃乱咬。爷儿俩将那些耗子赶开,蹲下身仔细观瞧,被咬碎的皮肉和碎布条与白骨粘连在一起,血腥之气刺鼻,地上丢着一支“十五响”,正是白龙傍身的家伙,旁边扔着一把铁锹,甭问也知道,白龙已被耗子啃成了白骨。

老鞑子伤心欲绝,颤颤巍巍去给白龙收尸,可又无从下手,坐在原地苶呆呆发愣,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土匪都有股子狠劲儿,老鞑子心知大限已到,拼上这条命,舍了这身皮,也不能放过金灯老母,当即掏出一个纸马,点火烧成纸灰吞下去。只见他须发倒竖,二目圆睁,口中念道:“阴兵借阴马,阴风助火灵……”随后喷出一口黑血,烧过的灰烬也在其中,化作一缕缕黑烟。血蘑菇惊道:“老叔,您要借马烧庙?”老鞑子略一点头,喃喃说道:“我活到这把岁数,早该去见列祖列宗了,还有啥舍不得的?”说完又喷了一口血,晃了三晃摇了三摇,一头栽倒在地。血蘑菇以为老鞑子咽气了,扑在他身上呜呜大哭。谁知老鞑子还没死透,又睁开眼说:“哎呀,老叔忘了给你交代个事,扎针的秘诀还没传给你……”血蘑菇哭得满脸是泪:“老叔啊,您甭传了,这一时半会儿哪说得清……”老鞑子气息渐弱:“就两句话,你记好了……扎针不认穴,哪儿疼往哪儿戳……”血蘑菇听得目瞪口呆,再看老鞑子已然气绝身亡。

眼瞅着打小把他背大的老叔死于非命,情同手足的白龙成了一堆白骨,血蘑菇怒火中烧,胸膛几乎炸裂开来。他刨坑埋了二人,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抹去脸上泪水,咬着牙爬出金眼子,一脚踹开庙门冲进去,抽出黑蟒鞭,点指金灯老母的塑像,破口大骂,越骂越生气,一不做二不休,抡起黑蟒鞭,一鞭子下去,塑像摇了三摇,晃了三晃,破庙墙下、塑像底下、供桌下面钻出了不计其数的金耗子,眼珠子金中泛红,耳尖尾短,一身细绒毛,背上长了一条金线。这些金耗子密密麻麻堆成了山头,“吱吱”乱叫着拥了上去,有的用爪子刨,有的用身子撞,有的用脑袋顶,顷刻拱倒了金灯老母的塑像。眼看金灯老母泥像上的颜色没了,“轰隆”一声摔得粉碎。血蘑菇不解恨,在庙中挥鞭乱打,使尽了浑身气力,直到抽断了黑蟒鞭。此时一团阴火从天而降,落在破庙屋顶,破庙顿时起火,大小耗子烧死无数。血蘑菇心里头凄凄惶惶,踉踉跄跄往山上走,但觉身后冷飕飕的,似乎跟着什么东西,转头看了多时,又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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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蘑菇接连遭受重创,如同霜打的茄子、拉秧的黄瓜。迟黑子见他整天垂头丧气,就劝他说:“你老叔虽不是四梁八柱,却与我交情最厚,他撒手闭眼这么一走,我和你一样难受,瞅见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以后有啥事尽管跟我说,自有干爹给你做主,别自己闷在心里憋着。”血蘑菇感激涕零,觉得世上还有人惦着自己,冲这个也得打起精神,别让干爹再为自己操心了。

再说迟黑子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总要补充枪马钱粮。这一年山上钱粮吃紧,眼瞅着天越来越冷,迟黑子和手下的“狠心梁”马殿臣商议,决定联络另外两个绺子的土匪,下山去姜家屯砸窑,干完这一票就去猫冬。胡子不做糊涂买卖,迟黑子早派插千的探子摸清了底细。姜家屯以前叫大营子堡,当年曾有八旗军驻防,后来闯关东的人多了,在周围开荒耕种,渐渐聚集了几百户人家。屯子里最大的大户,外号“姜老抠”,长得又矮又胖,冬瓜脑袋,倭瓜肚子,丝瓜胳膊,黄瓜腿儿,走起路来跟个屎壳郎相仿。他五十来岁的年纪,对长工佃户心黑手辣,为非作歹几十年,小斗放贷,大斗收租,私设地牢,欺男霸女,当地老百姓没有不恨他的。姜老抠这个名号真不是白给的,不仅对佃户抠,对自己更抠,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有了钱全攒着。姜家有个管家叫姜福,以前也是二流子,只因长了一张巧嘴,擅长溜须拍马,说话一套一套的,深得姜老抠欢心,不仅提拔他做了管家,还给他改了姓,成了老姜家的人。他撺掇姜老抠聚拢来一群大烟鬼、二流子,成立了一支保险队,勾结驻防县城的骑兵旅长官,有外省逃荒到此的,往往被其所害,割下人头冒充土匪,胡乱按上个匪号,拎到县城领赏。这个买卖只挣不赔,周周围围的屯子也得给他们出钱出粮,还可以给自己看家护院。保险队虽是乌合之众,但姜家屯四周环水,地势险要,姜家大院明有碉楼,暗有地排,而且离县城太近,一旦打起来,枪声必定会惊动驻扎在县城的骑兵旅,所以一般的绺子还真砸不动。

姜老抠在地方上有了势力,专横跋扈惯了,自以为上打下不费蜡,没有绺子敢来砸他的姜家窑,胆儿是越来越肥。他可不知道,胡子砸窑也讲究养肥了,因为遭受土匪劫掠一次,没个十年八年缓不过来。迟黑子觉得如今姜家窑的油水不小了,姜老抠的缺德事也没少干,该上姜家屯借粮了。为保速战速决万无一失,迟黑子给另外两个山头的土匪下了帖子,要合兵攻打姜家窑。那两个绺子也是赫赫有名,一个占据碾子窝,匪首是镖师出身,挑号“一杆枪段达”,脸红心热好面子,手底下一百多个崽子,八九十杆长枪炮筒;另一个出没于砂锅岭,大当家的常骑一匹快马,人称“快马门三”,手下也有百八十号悍匪,大多是盗马贼出身,马上来马上去,神出鬼没、快如疾风。

这一天“快马门三”与“一杆枪段达”两个匪首,各带十名崽子来到孤山岭碰码对盘子。迟黑子下山相迎,彼此互行匪礼,两手抱拳停在胸前,用力往右边一甩,寒暄几句,接入分赃聚义厅。三个大当家的坐定,有崽子倒上酒来,迟黑子先干为敬,哈哈一笑说道:“两位挨肩儿,近来生意兴隆啊?兰头海不海?买卖顺不顺?”一杆枪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不怕兄长笑话,咱这关东山,从来是地广人稀,又赶上天下大乱,胡子比老百姓还多,狼多肉少啊,净喝西北风了!”快马门三也对迟黑子说:“咱哥儿俩的绺子,比不得孤山岭兵强马壮,大的啃不动、小的吃不饱啊!”迟黑子说:“姜家屯的姜老抠积下许多不义之财,囤了不少粮食,打下姜家窑,何愁日子难过?”快马门三沉吟道:“姜老抠杀戮逃难灾民,诬为贼匪领赏,可以说良心丧尽、死有余辜。怎奈姜家窑距离县城太近,有县城驻军掣肘,这个响窑实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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