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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血蘑菇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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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是个祠堂,后边一排屋子,是佃户和炮手的住处,屋里点着油灯,趴在门口听了听,哑默悄儿地没有半点儿响动。众金匪黑布遮脸,踹门进去一看,屋里挺窄巴,炕桌上乱七八糟,几个佃户和炮手口吐白沫,东倒西歪躺了一屋子。

不出血蘑菇所料,送来祭祖的酒肉,到头来全得便宜了守坟的,所以他让二毛子趁乱在酒水里下了骟牲口的麻药。旧时,骟牲口的称为“搓捻行”,凭独门手艺走村串户。谁家想让大牲口听话多干活儿,再也不打突噜尥蹶子;让猪一门心思憨睡傻吃,长得臀满膘肥,那就得请骟牲口、劁猪的,干完活儿管顿好饭,还得给几个钱。外人以为骟大牲口靠的是手法娴熟,又准又快,实际上搓捻行都使麻药,事先在草料里掺上一点儿,给大牲口吃下去再骟。更有绝的,在牛马的屁股上拍两巴掌,牲口便似着了魔,立于原地,浑身哆嗦,迈不开腿,这是给牲口下了麻药。这样的麻药性子极猛,味道也重,二毛子忙中出错抓了一大把放进去。多亏乡下地方的炮手和佃户,平常吃粗粮、喝劣酒,掺满了麻药的酒也没少喝,还以为好酒应该是这个味道,结果都被麻倒了。金匪掏出绳索,把这一屋子的人挨个儿码了,也就是捆了,用臭袜子堵上嘴,随后点上灯笼火把照明,拎着锹镐来到坟地。

血蘑菇当上金匪大元帅以来,经常故弄玄虚,有时候一连几天不说一句话,眼角眉梢那股子阴恻恻的煞气也更深了。手下崽子越摸不透他的底,对他越是敬畏。他当初抬棺过江,眼瞅着大棺材埋在了什么地方,却似初来乍到,掐诀念咒转了一圈,点指一个坟头说道:“这里边有货!”众金匪无不诧异,许家儿媳妇的坟头,在这一大片坟茔中并不起眼儿,放着那么多大坟包子不挖,为啥挖这座小坟?他们心里嘀咕,谁也不敢说出来。按大元帅指点的方位,扒开坟头上的积雪,见坟土冻得和铁锅相仿,用铲子敲敲,发出铿锵之声。寒冬腊月,扬风搅雪,地都冻住了,可是死了人也得往坟里埋,金匪没干过盗墓的勾当,挖坟埋人却常见。家伙什带得齐全,一个金匪戴上棉布“手闷子”,攥紧冰凉的铁楔子,戳在坟包子上,另外两人轮流打大锤。打出几个深洞,灌进生石灰,在炮手住的屋里烧了几壶开水浇上去,坟包子上冒起几缕白烟,洞里咕嘟咕嘟直冒泡,土层渐渐松动。金匪们抡开尖镐、铁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嘁哧咔嚓一通胡挖乱刨。费了老鼻子劲儿,终于整出一个大喇叭口,埋在坟中的棺材五面见天。下去四个崽子,将棺材钉一个个撬出来。血蘑菇对棺材拜了几拜,暗暗对棺材里这位说道:“看在我把您从娘家抬过来的分儿上,还望您多多担待,勿怪惊扰!”随即命人高举火把,合力移开棺盖。棺中以锦被覆尸,蒙头盖脸鼓鼓囊囊的,看不到下边有什么。金匪拿疙瘩,一向由大元帅亲自动手,崽子不许近前。众人没掏过坟里的东西,只能按金匪的规矩来,都围在坟坑四周,瞪大了眼瞅着。说到杀人害命,金匪比占山为王的土匪更狠,这一次深更半夜抠坟凿棺偷死人,说吓得直哆嗦倒是委屈他们了,那都是冻的,可也没有不怵头的。

血蘑菇一不忌百不忌,仗着胆子伸手扯开锦被。但见女尸仍未朽坏,只不过面颊略塌,脸上的腮红还在,莲花袍蛤蟆鞋,整身的装裹,怀中抱着金脸盆、金镜子,双手各抓一个金元宝,身旁摆放一根金杖,两个胳膊肘和两只脚,以及头底下,各垫一块金砖。围着身子一圈暗槽,塞了满满当当的银圆,一块挨一块,竖着码了三层。明暗不定的火把光亮下,棺材中的金银烁烁放光。一众金匪眼都直了,不住吞落口水,真不枉天寒地冻挖开这个坟头,还别说将金砖银圆卷走,光热闹热闹眼睛也够本儿了。

血蘑菇稳了稳心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掏出一块金砖,用指甲尖使劲儿一掐,金砖上留下一道印儿,可见是最纯的软金子。他心中暗喜,把金砖放入一个大皮口袋,又探身去拿女尸头下的金枕头。怎知刚往前一凑,女尸突然睁开了眼!血蘑菇头皮子发炸,急忙往后躲,却已被棺中女尸抓住了脖领子,但觉得浑身冰冷、四肢打战,张着大嘴作声不得。女尸在他耳边恨恨说道:“别以为拿了金子发了财,且看我将来怎么整你的,咱俩没完!”血蘑菇听出是金灯老母,心中怒火上撞,一声大叫,从坟坑里蹦了出来。定睛再看,哪有什么金灯老母,死人仍是许大地主家的儿媳妇儿,直挺挺躺在棺中一动不动。坟坑四周的金匪似乎并未看到金灯老母,不知血蘑菇为何大惊小怪地蹿了上来。

血蘑菇多遭变故,应变极快,当即说道:“金灯老母托梦,指点我来此拿疙瘩,适才一道金光冲天而去,定是金灯老母显圣!”众金匪面面相觑,哪有什么金光冲天?一个个“兔子吃年糕?闷了口”。不过吃金匪这碗饭,没有不迷信的,不是金灯老母给大元帅托梦,如何找得到这个坟头?挖得到这许多金银财宝?可惜自己肉眼凡胎,没这等造化,见不到金灯老母显圣。血蘑菇不敢耽搁,吩咐手下掏了棺材中的金砖、金杖、金脸盆、金镜子,女尸头上的金钗,手上的金镏子、金镯子、金元宝,还有那些个银圆,尽数洗荡一空。金匪见了金子,一向不留活口,按规矩应该干掉看守坟茔的炮手和佃户。血蘑菇却说不必,东家的坟地让人掏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担不起,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们留条活路也好。众金匪不敢不听,回到祠堂后头的屋子里,将那几个人的绑绳松了。

血蘑菇心想:许大地主作恶多端,老爷今天要不了你的命,却不能饶了你的列祖列宗!押着一干炮手和佃户进了祠堂,当着他们的面,命手下金匪抄起铁锹、大锤、片儿镐,把许大地主家的祖先堂砸了个稀巴烂。供桌掀翻,香炉踢碎,牌匾、祖宗板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血蘑菇仍不解恨,又脱下裤子,冲着许大地主家的祖宗板撒了一泡尿。许家族规甚严,绝不允许外姓人擅自进出祠堂,否则看坟守墓的要受重罚。这些人麻劲儿刚缓过来,眼瞅祖先堂被毁,吓得魂亡胆落,一哄而散全跑了。众金匪扛着家伙、背上赃物,趁着夜色逃之夭夭。

次日天明,许家老太爷得知坟茔地被贼匪盗挖,祖先堂也被毁了,不但对不起列祖列宗,只怕自己死后都没地方去了,连窝火带憋气,一口痰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就这么蹬了腿儿,没闯过八十整寿这道坎儿。许大地主带着一家老小哭天抢地,请来的厨班也甭走了,办白事还得落桌摆酒。

血蘑菇干完这一票买卖,不仅出了一口恶气,手上也有钱了,置办了不少长枪短炮、马匹弹药,在江北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供上金灯老母的牌位,对手底下的崽子们说,金匪挖金子拿疙瘩,全凭金灯老母庇佑,此乃金帮传下千百年的规矩,命众人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还经常一个人跪在牌位前念叨:“弟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酒后失言破了誓,将调兵的法咒告知外人,搭上了那么多条人命。该受的罚也受了,该遭的罪也遭了,眼珠子都少了一个,还望金灯老母念在弟子鞭打黄袍老道护驾有功,又在龙爪沟林场除掉金蝎子,救下金灯老母许多重子重孙的分儿上,给弟子留条活路。等弟子带着手下拿了疙瘩,定当再造灵庙重塑金身,一心一意供奉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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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这一票买卖,可不够吃喝嫖赌造一辈子的。血蘑菇身为匪首大元帅,还得想方设法让崽子们吃香喝辣。探得“南甸子”有一股烟匪,首领报号“燕巴虎”,乍听以为是老虎,实则是蝙蝠,又叫“盐变蝠子”,说是耗子吃盐齁着了,胳肢窝生出翅膀子蹿上了天。这人得有五十来岁,长得獐头鼠目、瘦小枯干,到哪儿都爱披一件黑布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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