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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血蘑菇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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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赴宴之后告辞离去的权贵。主人也带着几个亲随跟出来送客,双方站在门口寒暄作别。血蘑菇只看这一眼,吓得钉在了原地,头发昏眼发花,身子发软腿发麻,哪里还敢上前?金王宅邸的主人竟是马殿臣,他身后四个随从均是顶天立地、身高膀阔、虎背熊腰,如同四大金刚下凡,那也不是旁人,马殿臣麾下四大炮头?穿云山、飞过山、占金山、古十三,绿林道上号称四大名山!

虽说马殿臣和四大炮头今非昔比,当年是走马飞尘、亡命山林的胡子,如今发了大财,居移气养移体,穿着讲究、红光满面,一举一动派头十足,加之时隔多年,说改头换面也不为过,却仍被血蘑菇一眼认了出来,真可以说是冤家路窄。一个马殿臣就能把血蘑菇吓个半死,何况还有威震三江的四大名山,他连躲在背后打黑枪的胆子都没了。直到马殿臣送完客人,带着四大炮头转身进去,大铁门再次合拢,血蘑菇这才喘了一口粗气,攥住刀柄的掌心中已全是冷汗。他带着一众金匪杀气腾腾地来抢吸金石,到门口看见金王居然是马殿臣,屁也没敢放一个,怎么来的怎么走的,心里头这叫一个憋屈。

血蘑菇一向对马殿臣畏惧如虎,如今的金王马殿臣财大气粗,身边有四大炮头护卫,自己这伙人岂是对手?至于抢夺马殿臣手上的吸金石,那是想也不敢再想了,可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于是放出风去,说金王正是被判了枪决的匪首马殿臣,此人在行刑前一天的夜里,从省城大牢中逃脱,夜入许家窑杀了一十三条人命。

土匪属于绿林道,当逢乱世,吃这碗饭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免不了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但是盗亦有道,绿林道也有绿林道的规矩,杀人放火不要紧,却不能不分良贱逮谁杀谁。马殿臣为了报仇,钻地道夜入许家窑,红着眼一口气杀了十三个人,这其中有该杀的仇人,可也有不相干的人,许大地主固然死有余辜,烧火做饭的、打更守夜的,还有伺候人的丫鬟招你惹你了?怎么也都给宰了?所以世人对马殿臣的评价毁誉参半,怎么说他的都有。马殿臣是豪杰襟怀,以前亡命山林当胡子的时候,根本不在乎杀人如麻,可在发了大财成为金王之后,不免愧疚于自己这辈子杀人太多,也害怕遭报应。

血蘑菇这个风声一放出去,黑白两道都盯上了马殿臣。此人顶着金王的名头,自然是树大招风,身上积案如山,改名换姓瞒得了三年两载,可瞒不了一辈子。多亏马殿臣先前找到一处与世隔绝的天坑,并在地底造了一座大宅子,住上百十口子也是敞敞亮亮,大宅里仓廪中屯有粮食,吃上个三五年也不成问题,加之可以在外围开荒耕种,有了收成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等于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条后路。马殿臣见外边风声太紧,干脆背上宝画《神鹰图》,带着心腹手下和几房妻小,以及攒下的大批财宝躲入天坑大宅。随后切断了下到天坑底部的道路,又用树木枯枝遮挡洞口,上边盖满落叶。打那往后,神仙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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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殿臣躲入天坑销声匿迹,血蘑菇仍不踏实,因为纸狼狐还封在他身上。相比金王马殿臣,纸狼狐才是心腹之患。别人看不出什么,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纸狼狐只不过一时受困,迟早还得出来,在此之前,一定要找到除掉纸狼狐的法子,给老鞑子、白龙、婶娘他们报仇,不然的话死不瞑目。无奈他对纸狼狐所知有限,只是听老鞑子说过,纸狼狐借宝画灵气成形,乃奇门神物,能够潜形入梦,驱遣纸狼狐会折损寿数。他为此上山求教过萨满神官,得知纸狼狐是关家老祖宗供奉的奇门神物,按老时年间的说法,地仙会跟有缘弟子订立契约,或助弟子积德行善,或保家门兴旺平安,但是你许给它的事,也必须做到。比如血蘑菇答应金灯老母,不把调耗子兵拿疙瘩的法咒说出去,否则金灯老母就可以任意祸害他。至于老祖宗跟纸狼狐究竟约定了什么,又是如何订立的契约,这个世上已没人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血蘑菇曾火烧关家窑,毁了纸狼狐容身的古画,纸狼狐当然会报复他,可又不能把他整死。因为血蘑菇是关家老祖宗的后人,如今这家人都死绝了,纸狼狐只能入他的窍,并设法占据他的肉身,有心同归于尽也没用,因为他就这一条命,他一死等于又把纸狼狐放出去了。又经多方打探得知,从来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可以对付纸狼狐的唯有宝画《神鹰图》。相传当年皇宫中的《神鹰图》,乃神鹰鲜血绘成,也是一件奇门神物,后世落入民间,几经辗转,最后为三闯关东的金王马殿臣所得。

血蘑菇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实不该逼得马殿臣躲入天坑大宅,如今再想找《神鹰图》,可比登天还难!据说马殿臣避祸的天坑在长白山,但是山连着山、岭连着岭,莽莽林海无边无际,上哪儿去找这个天坑的入口?血蘑菇心生一计,又放出风去,说马殿臣留下一句话?什么时候宝画中的神鹰飞出来,金王的宝藏方可重见天日。这一下引来许多人去找马殿臣的天坑大宅,可都一无所获。他也是认了死理儿,一条道跑到黑,仍带着金匪钻山入林,到处寻找天坑,却只对手下一众金匪说,追踪马殿臣的下落,是为了大宅中的吸金石:“马殿臣毁了金灯庙,抢走吸金石,害得我等再也拿不到疙瘩,岂肯与他善罢甘休?”

他们一年到头在深山老林中找天坑,外边可是翻天覆地了,日寇已经占领了东三省,建立了伪满洲国。由于担心遇上关东军讨伐队,血蘑菇和他手下的金匪轻易不敢下山。而这一年冬天冷得出奇,风雪肆虐,飞禽走兽绝迹,金匪的粮食全吃光了,躲在山洞里忍饥受冻,苦不堪言。别的还好说,到后来没有白货了,也就是咸盐,黑货大烟土也快断了,这可要命了。盐是百味之祖,又不仅仅可以调味,如果一个人十天半个月不吃咸盐,定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两条腿发软,脚底下如同踩了棉花套,站都站不住。这两样东西对金匪至关重要,平时都用油纸包裹着,各人分头携带。没了黑白二货,金匪根本无法在山里存活,血蘑菇迫于无奈,只得率领一众金匪下山砸窑!

这伙金匪在山里都是步行,因为钻山入林骑不了马,而且森林中的蚊子太厉害,一团儿一团儿的,冷眼一瞧,像扬起的谷糠,叮一下一个大血疱,有如锥子扎、刀子剜,在马身上一落就是一层,马尾巴怎么甩也不顶戗,除非用烟熏着,否则一宿过去,马就让蚊子咬死了。血蘑菇带着二十几个手下,顶风冒雪翻过荒草顶子,直扑山下一个地主大院。这家地主姓荣,少爷给伪满洲国当官,称得上有权有势。荣家窑周围有一千多垧良田,一年下来收的庄稼能堆成山。当时已经用上火犁耕田了,火犁就是日本造的拖拉机。又雇了十多个炮手看家护院,垒着两丈多高的拉合辫墙,那是用草绳子浸透黄泥砌成的土墙。关外人常说“黄泥打墙墙不倒”,坚固程度不次于砖石。一前一后两道大门,一尺多厚的木板门包裹铁皮,比县城的城门还结实。金匪以往不敢打“荣家窑”的主意,但是天寒地冻,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荣家窑又有粮囤又有烟土。血蘑菇本想借着风雪的掩护,趁着天黑翻墙进去,万一守卫严密,还可以用金疙瘩买通炮手头子,换些粮食烟土出来,最好有小米,黑话叫“星星散”,因为小米容易熟,下锅就断生,还格外顶饿,也便于携带。怎知整个大院套子漆黑一片,大门半掩,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二十几个金匪进了荣家窑,把桌子底下、门后头、炕洞里面,犄角旮旯搜了一个遍,什么都没找到。看情形是举家迁走了,不仅没有烟土,骡马牲口、猪狗鸡鸭、金银细软、皮袄被褥,乃至于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什么也没留下,腌咸菜的大酱缸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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