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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血蘑菇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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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林子有什么不同。

窦占龙下了黑驴,点上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吩咐血蘑菇把大肚子蝈蝈从葫芦掏出来放到树上。血蘑菇不明其意,大肚子蝈蝈能活三冬,全凭他揣在身上贴肉焐着,搁树上岂不冻死了?窦占龙说:“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你还想不想发财了?”血蘑菇没再多说,掏出葫芦拔下塞子,心里默念:“大肚子啊大肚子,今天我又得让你帮我一次,万一要搭上你这条小命,那可对不住你了。等我找到马殿臣的《神鹰图》,除掉纸狼狐报了仇,再来下边找你!”那只大肚子蝈蝈一蹦而出,不怕冷似的,落在树干上大声鸣叫,叫过几下,似乎是开了嗓儿,越叫声响越大,如金玉撞击,顺着山势远远传了开去。

血蘑菇正觉纳闷儿,只听高山上传来一声虎啸,震得树枝上的积雪纷纷下坠。他吃了一惊,心想:不好,大肚子蝈蝈叫得太响,引出了山中猛虎!长白山猎户一向将老虎尊为山神,每年开春进山打围之前,先要摆些瓜果酒水,焚香祭拜山神,入冬后封山,留一冬给山神老爷做主,轻易不敢惊扰。血蘑菇也知道下山虎厉害,见了人横吞立咽,势不可当,自己缺了一只右眼,仅凭手上这杆鸟铳,无论如何打不了虎。他偷眼看向身旁的窦占龙,此人一不慌二不忙,蹲在地上稳稳当当地抽着烟袋锅子,那头黑驴同样无动于衷,纵然窦占龙胆大包天,这头黑驴也不可能不怕下山的猛虎啊?他无暇多顾,想先爬到树上暂避一时。可是刚一仰头,树上枝丫乱晃,积雪簌簌落下。血蘑菇心说:邪门儿,老虎怎么是从树上来的?却听“嗷呜”一嗓子,从积雪的树梢中蹿出一头野兽,头圆爪利,四肢短粗,尾长过尺,身上长毛邋遢,哪是什么下山的猛虎,分明是个大花猫啊!血蘑菇一眼认了出来,这不就是那只八斤猫吗?

此猫当年在王八盖子沟金灯庙吓退无数金鼠,趁乱叼起金灯老母的吸金石,钻出墙窟窿一去不返,看来是得了天灵地宝,活过了这几十年。不过猫的脾气秉性改不了,冰天雪地里听到虫鸣,就忍不住出来看个究竟。至此恍然大悟,原来窦占龙要憋的宝是吸金石,得了这件至宝,金子要多少有多少,何止变出一座金山?但是血蘑菇苟活至今,只为了干掉纸狼狐报仇,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吸金石,对他来说什么用也没有。本以为凭窦占龙的手段,尽可以找到金王马殿臣的天坑了,怎知到头来又落了一空!

血蘑菇一直以为马殿臣得了吸金石,才当上了关外的金王,原来吸金石还在八斤猫肚子里。他只不过稍一分神,八斤猫已然跃下树梢,一口吞下了大肚子蝈蝈。血蘑菇心头一凉,以为大肚子蝈蝈完了,可正当此时,猫腹中传来一阵嘟嘟嘟的长鸣。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大肚子蝈蝈想从猫肚子里逃出来,八斤猫似乎也觉得不对,张开大嘴嗷嗷乱叫,弓背挺身,尾巴倒立,不住摇晃脑袋,张口吐出一个非金非玉的蛋黄色圆石,正是那块吸金石。八斤猫在地上打了个滚,带着肚子里的虫鸣,一头钻入林中不见了踪迹。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血蘑菇呆立当场,转眼间地上只有吸金石了。叼着烟袋锅子蹲在一旁的窦占龙,此时一脸得意,夜猫子眼紧盯着吸金石自言自语:“我得此宝,不费吹灰之力……”说着话脸上五官抽搐,眼珠子越瞪越大。血蘑菇之前留了个心眼儿,总听人说,憋宝的一个比一个贪,得了天灵地宝怎肯与人平分,所以不可不防,可没想到窦占龙见了吸金石,神色变得古怪至极,脸上五官都挪了位。血蘑菇摸不透他的底,哪敢轻举妄动,犹豫不决之际,突然从窦占龙身上跃出一只三条腿的小金蛤蟆,围着吸金石打转。窦占龙则一头扑倒在地,未知性命如何。血蘑菇忙退开几步,暗道一声“古怪”,难道窦占龙身上有只金蛤蟆,让这吸金石吸出来了?没等他明白过来,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破衣烂衫的苍髯老道,一身火工道人的打扮,到得切近,看也不看血蘑菇一眼,口诵一声道号,指着小金蛤蟆哈哈大笑:“寻你多时了,还不随我回山?”小金蛤蟆却似听明白了,在地上蹦了三蹦,“咕呱、咕呱、咕呱”连叫三声。火工老道袍袖一卷,早将小金蛤蟆收入袖中,径往深林之中,扬长而去了。

血蘑菇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左眼,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呆立半晌无所适从,一低头看见吸金石还在地上,他虽不贪图金子,可这一辈子也没少跟吸金石打交道,终究是天灵地宝,实不忍弃之不顾,再看倒地不起的窦占龙气息早绝。他听说过一些憋宝的门道,相传黄河中的老鳖,每活一百年背壳上多长一道金圈,长出九个金圈,脑袋里就有鳖宝了。憋宝人设法捉住老鳖,在地窨子里剁掉鳖头,用利刃割开自己寸关尺脉窝子,将鳖宝埋入肉中,再涂药治愈,随后在漆黑无光的地窨子里住上一百天,出来之后这双眼无宝不识,不知真也不真?血蘑菇当惯了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对个死人可没有下不去手这么一说,拔刀割开窦占龙的脉窝子,伸手往里一抠,还真有个肉疙瘩,他那一个眼珠子寒光一闪,如同荒坟野草中的一点鬼火,觉得这东西或许有用,当下将鳖宝和吸金石一并揣入怀中,又牵过那头黑驴,驮了窦占龙的尸首下山,想寻处断崖往下一扔,等不到天黑就让狼掏了。

哪知黑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仰起脖子“啊呃?啊呃?”狂叫不止。血蘑菇寻思,这畜生一路上驮着窦占龙半声不吭,跟能听懂人话一样,让它往东绝不往西,怎么我一牵就犯了犟脾气?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子,对着驴屁股上皮糙肉厚的地方狠抽了几下。怎知把那头黑驴打急了,冷不防尥起蹶子,踢了血蘑菇一个跟头,驮着窦占龙的尸首一道烟似的跑了。要不是躲得快,就得让这黑驴踢死,血蘑菇咒骂着追了半天也没追上,无奈只得作罢。

这一连串离奇古怪的遭遇,让血蘑菇提心吊胆了很久,最怕窦占龙死而复生来林场找他。然而星移斗转,日月如梭,过去了一年又一年,始终也没出什么事。血蘑菇得了窦占龙的鳖宝,埋进了自己的脉窝子,加之后来下山打听到的消息,多多少少知道了窦占龙身上的秘密:原来那只三足金蟾,本是龙虎山五雷殿祖师爷身边的一个小物件儿,带着落宝金钱下山,借了窦占龙的形窍,以应四神三妖之劫。只有崔老道认得出它的来头,但是不能说破,一说破金蟾就走了,那还怎么应劫?当然崔老道也并非善男信女,分明是他放了金蟾下山,却担心道破天机遭报应,自始至终装成个没事儿人,不该说的从没少说,应该说的反倒一字不提。这个东西虽是金身,却也贪得无厌,可以剪黑白纸为驴,凭着分身到处憋宝发财,西北角城隍庙掏狗宝死了一个、夹龙山误点千里火夹死过一个、在东浮桥煮石碑填了海眼一个、银子窝门楼逮玉鼠气死一个、铃铛阁摘铜鸟摔死一个、分宝阴阳岭掉入阴山背后吓死一个、三岔河口让分水剑斩杀一个、芦苇城拿金剪刀烧死一个、引马殿臣扛着挑头杆子打坟被狐狸害死一个……死一次金蟾就换一个分身,但被浊世迷心,又受崔老道所误,早已忘却本真,即使从分身上取回鳖宝和一应之物,念及平生所遇的九死十三灾也是恍恍惚惚,最后一个带血蘑菇去找吸金石的窦占龙已经没有分身了,因为鳖宝的灵气尽了,还得再养上几年才可以用。这个人虽然没死,但借窍的金蟾一去不返,鳖宝也让血蘑菇抠去了,所以说从关外逃走的窦占龙?人还是那个人,落宝金钱和烟袋锅子也在,身上的“神”却没了!

血蘑菇虽将吸金石带在身上,仍架不住岁数越来越老,气力远不如前,心知找到宝画《神鹰图》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了,恨自己这一辈子,这一件事都办不成,心想:我从三岁那年,就让走长路的拐子卖到了孤山岭,亲娘跳河而亡,亲爹远走他乡,身边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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