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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蜈蚣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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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可想不到天坑中的这座大宅,门上画了两条狰狞可怖的大蜈蚣,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看得人心中一寒。

张保庆三人手举火把,抬头打量面前的大宅,只见高墙巨门,墙上留有不少炮孔。在东北的方言土语中,常将“枪、炮”二字混用,土匪当中打枪打得准的人叫炮手,倒不是会用火炮,而土豪地主雇来的保镖,只要带枪,也可以叫炮手,炮孔是指枪孔,供人躲在墙后边放枪用的。

那个年头兵荒马乱,遍地起胡子,盗寇兵匪多如牛毛,为非作歹无恶不作。老百姓有句顺口溜叫“有钱的怕抢,有姑娘的怕绑,走道的怕劫,出门的怕攮”,可想而知当时的世道有多乱,行路之人都免不了被土匪在背后捅刀子、打闷棍,何况站着房、躺着地的富户?因为常有地主大户遭到土匪洗劫,绿林黑话称洗劫大户为“砸窑”,抢钱、抢粮食不说,很多时候不留活口,不分男女老少全杀了;更有那缺德的主儿,专门糟蹋女眷,扒光了衣服,肚脐儿中掐烟头儿,乳头上串铃铛,什么损招儿都使得出来。土匪们出去“砸窑”之前,只要为首的高喊一声:“弟兄们!到老丈人家了!”土匪们一听便明白了,这一票除了能抢钱抢粮食,还可以糟蹋女眷。长白山兴安岭这些所在,地广人稀,等到县城保安团或森林警察赶来,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有钱有势的地主大户,会将围墙盖得很高,其中有房屋、水井、屯谷仓,一家老小连同长工、雇工、炮手,乃至牲口骡马,全在大院套里,一旦发生了变故,大门紧锁,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坚守三年五载也没有问题。外边挖壕沟,围着大院套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一旦土匪前来劫掠,离老远就能瞅见,地主雇来的炮手便躲在高墙上,通过炮孔以长短枪支射杀来敌,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炮手们平时除了练枪,别的什么活儿也不干,好吃好喝地养着,只为了在紧要关头抵御土匪。

炮手这个行当不好干,您别看平日里足吃足喝,可到了节骨眼上真得玩儿命,土匪攻打地主大院,必须先将炮楼打掉,否则冲不进去。旧时招募炮手极为严苛,那是雇来保命守财的,没有几分真本领可不成。越有钱的人家越怕土匪,养的炮手也越多,炮手头儿在家里地位很高,可以与大管家平起平坐,出来进去谁都得高看一眼,相当于过去的王爷府养教师爷一样,看家护院的手下人全听他的。其余炮手在大门旁边的屋子睡通铺,炮手头儿在头一进院子里住单间,吃的也不一样,厨子单给开火,有道菜上一顿有下一顿还有,那就是羊肝,吃了能明目。炮手们平日里光练准头儿也不成,那是最基本的,脚力、臂力、身上的把式都得练,睡觉的屋子里有楼梯,可以直通炮楼,一旦来了土匪,三步两步蹿上去,抬枪就得打,腿底下不利索可不行。万一土匪来得多攻破了宅子,炮手们还得近身厮杀。因此说给大户人家当炮手,那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还不是长个脑袋的就能干,最主要的一点是枪杆子直溜,指哪儿打哪儿,再一个是胆大豁得出去,别等土匪来了本家还没动,你当炮手的先跑了。

后来东北实行土改,又经过剿匪,当年地主大户用于防御的大院套也逐渐荒废了,只留下断壁残垣,上岁数的人大多见过,张保庆也曾听四舅爷提及。他寻思多半是地主大户为了躲避打仗,在天坑里造起这么一座巨宅,是避世之人隐居的所在,看样子荒废已久,在战乱年代,这也不足为奇。不过宅子门上画两条大蜈蚣,不说吓人,也是够诡异的!

蜈蚣是五毒之一,寻常人家躲还躲不及,怎么会有人把蜈蚣贴在大门上?张保庆看到天坑中的大宅,不免觉得有几分古怪,说道:“门上画蜈蚣有什么用?吓唬土匪?”

二鼻子则是一脸惊愕:“原来真有这座大宅……”

菜瓜不解地问二鼻子:“哥,你咋知道这地方?”

二鼻子说:“在屯子里听老辈儿人提到过,门前画蜈蚣的大宅,不会错……准是这地方!”

菜瓜问道:“这是啥地方?门上为啥画蜈蚣?”

二鼻子说:“相传以前的人迷信,认为蜈蚣能守财。”

张保庆一直在旁听着,忍不住说:“敢情门上画蜈蚣,是为了摆阔。”

菜瓜说:“火把快灭了,外头天色已黑,逃出去也得冻死,不如先到这大宅里躲一躲,有啥话进去再说不迟。”

张保庆也是这么想的,高墙大屋虽然有些诡异,可好歹也是人住过的地方,不仅可以挡住穷凶极恶的猞猁,没准还能找到取暖充饥之物。

二鼻子为人莽莽撞撞,一贯大马金刀,什么都不在乎,这会儿却犹豫不前,好像在担心些什么,迟疑了片刻,又想不到别的出路,才同意进入门上画蜈蚣的宅子中躲一躲。

天坑下边的宅子三面高墙,背靠山壁,两扇朱漆大门的木头足有半尺厚,上下包铜皮,铜上镶钉。二鼻子上前推了推,发觉大门落闩,从里头顶住了推不开。三个人围着大宅子转了一圈,没找到后门。二鼻子和张保庆搭成人梯,将菜瓜托上去,让她抠住炮孔登上墙头,再从里面把门打开。三人都进了院,再次将大门顶好,以防猞猁进来。四下一看,只见里边重门叠户,前院连后院,不知道有多少进,房屋一间挨一间,看意思住得下百十来人。大门边上是三间贯通的屋子,门没上锁,屋中许久不曾通风,一进去一股子霉味。里边有炕有灶,灶灰冰冷,柴垛堆了一人多高,桌上摆放着茶盘子、茶碗,都是粗瓷的,并非什么讲究之物。墙上整整齐齐挂了七八条步枪,一水儿的东洋造三八式。衣服、被子全没动过,由于是在天坑里,蜡烛、油灯所在皆有,只是到处积满了灰尘。瞧屋中布置,应该是炮手的住处。炮手通常住在大门两边,一来方便把守门户,二来可以随时登墙抵御土匪。张保庆心想:不知以前住在这儿的人都去哪儿了,可是大门从里边顶住,难道宅子里的人根本没出去,全部死在了天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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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书说到张保庆他们三个人被猞猁追赶,误打误撞来到一座大宅之中,门上一左一右画两条活灵活现的大蜈蚣。宅子位于天坑深处,看规模可不小,高墙炮孔一应俱全,里头却没半个人影,显然荒废已久,却从里到外透出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张保庆胡思乱想:大宅中的人死光了,岂不是处凶宅?这地方会不会有鬼?没动这念头还则罢了,此时他这么一想,似乎能看见大宅中有孤魂野鬼走动,身上顿时感到一阵阵发冷。但是眼下饥饿难忍,他也顾不得害怕了,帮二鼻子点上屋里的灯烛,准备先吃些东西。

二鼻子摘下挂在墙上的步枪,端在手里看了看,枪是好枪,不过放的年头太久,枪栓都锈死了,根本拉不开。菜瓜看到门口有一眼泉水井,取水刷去锅底和马勺上的污垢,又抱来一捆秫秸秆塞到灶下,点上火往灶膛中添加木柴,但这土灶少说几十年没通过,里边全堵死了,点起火来便往屋里呛烟,呛得三个人满脸黑灰,一个个跟灶王爷似的,鼻涕哈喇子齐流。眼看地灶无法使用,干脆在屋里升起一堆火,把整根的猴头蘑拿出来洗干净,再以短刀切开,一块块扔到锅里煮。

张保庆坐在锅旁两眼发直,他在饭庄子后厨当过学徒,早听说猴头蘑是能上大宴的山珍。猴头鱼翅可称山珍海味,鱼翅是鲨鱼翅,猴头并非真的猴头,而是指野生的猴头蘑,此刻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拿起马勺,舀了一大勺汤刚要喝,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鬼地方的水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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