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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金王马殿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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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敢走夜路。恰好有个大窝棚,一伙儿打围的猎户在此歇宿。山里有规矩,打围的也好,挖棒槌的也好,不论认不认识,遇上了都要互相行个方便。马殿臣进去寻了口吃的,和十几个打猎的坐在一起说话。

马殿臣在这长白山里也待了些时日,参帮、围帮也都见过不少,此时一行人围坐在一圈,当中一个年长的看样子五十多岁,双目如电、脸膛黑红、腰身粗壮、胸脯挺直,一把花白的胡子飘洒胸前,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其余人等言语间也甚是恭敬,应当是个为首的老把头,便客气道:“不是今天遇到各位,我这一宿又得饿肚子了,没饭吃倒也还好说,却难保不被那豺狼猛兽叼了去,落个尸骨无存,幸好您几位收留,这是我的福分!”老把头一摆手道:“兄弟太客气了,都是在这山中讨食吃的,行路之人互相帮衬一把也是应当,不少你这一口吃的。”马殿臣又对老把头说:“兄弟我在这山中挖棒槌,围帮的也是见过不少,但像您列位这样的可不多见。”老把头一听有些诧异:“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马殿臣道:“寻常打围的猎户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无非是些猎户凑在一起,打些小兽混口饭吃,但见各位都是精壮汉子,火枪鸟铳带的也齐全,坐立之间井然有序,非是一般的围帮可比。”老把头闻言哈哈一笑:“兄弟好眼力,朝廷虽然封山禁猎,却有专门打官围的猎户,可都是受过皇封的,拿着一份俸禄,要替皇上看守龙脉,以报皇恩。我们就是打官围的,比起那一般的围帮自是不同。”说罢拿起身上的腰牌给马殿臣看。马殿臣认不了几个字,看了一眼老把头手中的腰牌,请教道:“官围是如何打法?”老把头拿起酒囊喝了一口,捋了捋胡子,说道:“打官围是给皇上打猎,朝廷要多少虎皮虎骨、鹿胎鹿茸、熊掌熊胆,我们按数打来进贡。”双方正聊得热闹,突然刮起一阵恶风,围着窝棚打转儿,紧接着一声虎啸震彻天地,十来条猎狗嗓子眼儿里发出呜呜的动静,体似筛糠,凑在墙角一动不敢动。话说打围的带着猎狗进山,那猎狗都是驯养出来的,别管是熊瞎子还是豹子都敢往上扑,十几条猎狗往上一围,什么大兽也都能困住了,单有一节,唯独老虎不行,那是兽中之王,甭管多少猎狗,一遇见老虎就变成猫了。屋里坐的除了马殿臣都是猎户,为首的老把头脸上变色,低声叫道:“不好,山神爷要人来了!”山神爷暗指老虎,打猎的围帮虽有鸟铳,却不敢打老虎,首先在传统观念中老虎是山神爷,打猎的靠山吃山,全指望山神老爷护佑。其次猎户带的鸟铳威力不够,打獐狍野鹿尚可,老虎的皮有多厚,一枪出去挂一身铁沙子,非但要不了命,还得把老虎打惊了。打猎的围帮遇上虎怎么办呢?过去有个规矩——扔帽子,都把头上的帽子扔出去,老虎叼谁的帽子,谁自己出去让老虎吃了,其余之人落个活命。如今一屋子十几个打猎的,一个个眼巴巴地全盯着马殿臣。马殿臣心里明白,人家打猎的是围帮,绝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真要是急了眼,推也得把他马殿臣推出去。

马殿臣是红脸的汉子,顶天立地的豪杰,此时如果说出半个“怕”字,那也不是他马殿臣了。当即站起来抱拳拱手做了一个罗圈揖,口称:“各位老少把头,我马殿臣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帽子咱也别扔了,我是穷光棍儿一条,不比各位有家有口,我出去见山神老爷便是。山下的仓子还有我一个半死不活的拜把子兄弟。明日一早劳烦你们派个人下山,把这颗蜈蚣丹带去药庄换成九扣还阳草,赶去仓子救他一命。”

打官围的猎户们对马殿臣肃然起敬,拱手说道:“壮士放心,今日你深明大义铤而走险,替我们挡灾避难,交代的事情岂敢不从,倘若你命大不死,我等必有重谢。

马殿臣心中冷笑: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容易,我这一去哪还有命在?当即把身上的衣服收拾得紧趁利落,迈步出了窝棚,只觉恶风扑面。俗话说:“风从虎,云从龙。”老虎一出来那是威风八面,马殿臣但见眼前站定一只斑斓猛虎,体大如牛,头顶“王”字,尾似钢鞭,却是一只头排虎。关外称最大的虎为头排虎,实乃虎中之王!老虎见马殿臣出来,双目圆睁、虎爪攒劲。说是出来喂老虎,谁能甘心一动不动等老虎来吃?马殿臣本想作困兽之斗,忽听又是一声咆哮,侧面又蹿出一只虎来,与眼前的这只大小相等。马殿臣大吃了一惊,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可哪个山里的老虎都不止一只,这句话的原意是一个山头上只有一只头排虎,想不到这山中竟有两只!还都让自己碰上了。这会儿慢说是马殿臣,任你是大罗金仙也插翅难逃。眨眼之间已被老虎按在爪下,当时万念俱灰,闭眼等死,没想到这老虎一口咬在他脖领子上,叼起马殿臣翻山越岭而去。

马殿臣只觉两耳生风,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吓得他紧闭双眼,不敢再看。不知道穿过了几道山梁,忽觉脖领子一松,掉到了一个地洞里,两只老虎扬长而去。马殿臣虽没被老虎咬伤,可这一路上被山石撞得七荤八素,当即吐出两口鲜血。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发现地洞不算太深,多说过不去一丈,心下琢磨着:这老虎将我摄了来为何不吃?想存着等饿了再吃?思来想去不得要领,眼下还是逃命要紧,好在洞壁坑坑洼洼不算光滑,常言道狗急了还跳墙呢,此时生死攸关,马殿臣逃命心切,手脚并用爬了出来。躺在洞口边上气儿还没喘匀,但听不远处杂草声响,心知是那两只恶虎又回来了,旷野荒郊没个藏身的地方,见身后不远有一株老树,他似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拼了命地往树上爬去。还未爬到树顶,耳听得身后一声兽吼,霎时间腥风四起,赶紧隐在枝叶之间借着月色观瞧,见那两只头排虎可不是先前那么连蹿带跳了,蜷着四肢并排伏行,身上驮了一个怪物!



7


书接前文,闲话不提,正说到马殿臣被两只头排虎叼到一个地洞里,舍命爬出来,原以为得了活命,没想到两只恶虎驮来一个大兽。从没见过这个东西,似虎非虎,身形比猛虎大出一倍有余,两只头排虎在它身下如同两只小猫,而且全身皆黑,头如麦斗,锯齿獠牙,嘴上的胡须根根露肉、条条透风,足有筷子粗细,两个铜铃大眼凶光毕露,从虎背上蹿下来探头一望,见洞中空无一物,怒不可遏地仰头长啸,吓得两只头排虎体如筛糠。

那大兽勃然大怒,抬起爪子摁住两只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左撕右咬,两只头排虎转眼之间命丧当场。马殿臣躲在树上看得心惊肉跳,心说:这东西太厉害了,居然可以吃老虎,两只头排虎在它面前还不如两只猫!

再说这大兽吃罢了虎肉,鼻子嗅了一嗅,抬起头来盯住马殿臣藏身的老树,突然人立而起,张口来咬树上的马殿臣。马殿臣在树上无从躲闪,他纵然勇武,也绝不是这大兽的对手,只得闭目待死。怎知大兽和猛虎一样不会爬树,蹿了几下够不到马殿臣。马殿臣长出了一口气,可是转念一想,如此僵持下去,迟早掉下树让大兽吃了,连皮肉带筋骨一百多斤,不够这大兽塞牙缝的,想活命必须另寻他法。真得说是马殿臣,福大命大造化大,当时也是急中生智,伸手往怀中一摸,摸到两枚蜈蚣毒囊,抽出匕首在胳膊上划了一个口子,将鲜血涂抹在毒囊上,往树下一扔。大兽见得人血,伸出舌头舔入腹中,吃下去才觉得不对,一声巨吼震彻山谷。马殿臣两耳嗡鸣,所抱树枝不住摇颤,树叶子“唰唰”往下掉。再看那大兽以头拱地,翻翻滚滚好一阵挣扎,方才倒地毙命。

马殿臣在树上趴了一夜,直等到天光大亮才从树上下来,见那大兽已经死透了,寻思这巨兽皮毛乌黑光亮,带下山去说不定能换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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