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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王马殿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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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客一摆手:“话不能这么说,买卖买卖,愿买愿卖,当面银子对面钱,两下里心明眼亮,各不吃亏,你开个价钱我给你,这杆子就是我的了,我用它干什么可与你无关。”

马殿臣说:“不错,你说的这是买卖道儿,到哪儿都说得出去,可有一节,许不许我不跟你做这买卖呢?你出多少钱我都不卖,你还敢抢我的不成?要么你按我说的来,要么咱一拍两散,这个事儿没商量!”

骑黑驴的老客沉吟半晌,一跺脚说道:“也罢!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否则降不住这根杆子,当着明人不说暗话,非得是你这般胆大心直、行伍出身的人,才敢用这挑头杆子撑船渡水。”话是拦路虎,衣服是瘆人的毛,此人这番话一说出口,马殿臣心中暗暗吃惊:这个骑黑驴的言不惊人、貌不动众,却能一眼瞧出这杆子的来头,绝不是等闲之辈!可话说回来,挑头杆子并非只有这一根,何必非来找我?

骑黑驴的老客看出马殿臣不信,对他说:“你这可不是一般的挑头杆子,这年月天天有人掉脑袋,哪个城门口没有挑头杆子?按说这东西不稀奇,可是有句话叫‘挑头不过百’,插首示众的杆子至多挑九十九颗人头,再多一个杆子准断,你可知其中缘故?”

马殿臣再不敢小觑对方,抱腕当胸:“马某愿闻其详。”

骑黑驴的老客还了一个礼,说道:“实话告诉你,挑一个人头这杆子上多一个鬼,所以有的杆子可以挑三五个,有的可以挑十个八个,到时候来一阵阴风就吹断了,挑到九十九颗人头的可了不得了,神见了神怕,鬼见了鬼惊。你手上这根杆子,打从明朝至今不下六百年,挑过的人头不计其数,你说是不是宝?”

马殿臣让老客说得云里雾里,冷不丁这一句问得他摸不着头脑,心说:这是宝吗?当得了穿还是当得了吃?怔了一怔,答道:“倒也难得。”

骑驴的老客说到兴头上,指手画脚、口沫横飞,瞪圆了夜猫子眼看着马殿臣说:“何止难得?这两轮日月、一合乾坤,天之下地之上,再也找不出另一根这样的挑头杆子!”

马殿臣说道:“按老兄所说,这杆子惊了天动了地,出了奇拔了尖儿,冒了泡翻了花儿,可它挑过的人头再多,不还是根木头杆子?能有什么用呢?”

骑黑驴的老客眨了眨那对夜猫子眼,嘿嘿一笑:“能做何用?有了这根杆子,你我二人下半辈子站着吃、躺着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是我夸口,这东西的用处除了我窦占龙,世上再没二一个人知道,真乃说开华岳山峰裂,道破黄河水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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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书言道,马殿臣在河上摆野渡,挣的钱虽不多,至少够他吃饭了,可是这一天奇了怪了,没有一个渡河的,好不容易来了个骑驴的老客,却只想买他这根挑头杆子。要说这老客可不是一般人,江湖人称“无宝不识窦占龙”。咱们书归正文,马殿臣知道了骑黑驴的名叫窦占龙,伸长了耳朵等他往下说,到底如何用这挑头杆子发财,窦占龙却闭口不提,只告诉马殿臣扛上杆子跟他走,这一两天之内保准能发大财。马殿臣也明白,吃江湖饭的人大多如此,从不把话说透,说透了别人就知道你的深浅了,必须让旁人觉得你高深莫测,这就是所谓的故弄玄虚。马殿臣实在是穷怕了,只要可以发财,没有他不敢做的,但是仍对窦占龙半信半疑,抱紧了杆子说道:“老兄你不够意思,说好了合伙发财对半分,你不告诉我这是什么买卖,我如何信得过你?”

窦占龙笑道:“你放心,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咱们行走江湖的人一口唾沫一根钉,凭的就是‘信义’二字,我答允你得了好处均分,绝不会言而无信,只不过时机未到,恕我不能说破。”

马殿臣留了个心眼儿,怕窦占龙口说无凭,拽上他在河边撮土为炉、插草为香,跪下来指天指地起誓发愿:“今天你我二人在此共谋一注大财,得多得少,甘愿平分,若有二心,躲得了天诛,躲不了地灭!”说完二人冲北磕头,互通了名姓。

书中代言,这个窦占龙大有来头,走南闯北到处憋宝,人称“无宝不识窦占龙”,论起憋宝的勾当,他要说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相传窦占龙走南闯北,有三件东西从不离身:头一件是腰中所挂的铜钱,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老钱,外圆内方,上刻四个字为“落宝金钱”;二一个是手中的烟袋锅子,无论走到什么地方,点上这烟袋锅子抽两口,便瞧得出这地方有没有宝;三一个是胯下的黑驴,一跑一道烟,神仙也追不上它。不过马殿臣不知道窦占龙是谁,只想知道如何用这根挑头杆子挣下金山银山。

窦占龙说道:“你切莫心急,万事听我安排,而今天色不早,你我二人先找个地方打尖住店,安顿好了再说不迟。”马殿臣点头称是,既然跟着人家干,那就该听人家的吩咐。两个人一个骑驴一个扛杆,来到城外一处大车店,这是个野店,没那么讲究,虽然有吃有喝,但是七碟八碗的一概没有,顶多是大饼切面,管饱不管好。外边有牲口棚子,住人的地方很简陋,没单间没上房,一水儿的大通铺,一个屋子躺十几个人,满屋的臭胳肢窝、汗脚丫子味儿。马殿臣常年睡野地、住破庙,有个屋子住已经很知足了。窦占龙却执意包两间房,和马殿臣一人一间,加倍给店钱。赶上这几天住店的不多,他们两个人给二十个人的店钱,开店的当然没二话,忙前忙后好生伺候。

马殿臣觉得这个窦占龙一举一动处处诡异,来大车店摆什么谱?即便一个人住一间,不也是草席土炕八下漏风的破屋子?等到安顿好了,窦占龙让伙计给打盆热水洗脸烫脚,又吩咐下去煮两大碗烂肉面,说白了就是擀好的面条里面放上碎肉头儿,又热乎又解饱。二人坐在窦占龙的屋中,稀里呼噜吃完了面条。马殿臣刚想跟他聊几句,再看窦占龙碗筷一推倒头就睡,倒是真利落。马殿臣以为今天不到时候,心想:我甭跟这儿瞎耽误工夫了,你睡我也睡,不过挑头杆子我可不能撒手。当即回到隔壁和衣而卧,很快打起了呼噜。正睡到定更天前后,窦占龙把他叫了起来,让马殿臣抱上杆子跟他出去。马殿臣迷迷糊糊坐起身来,这大半夜的出去发财?突然间心里一掉个儿,对窦占龙说道:“窦大哥,我看出来了,原来你是一砸孤丁打闷棍的,你们这行我知道,半夜三更躲在官道两旁,看见行走夜路的人,从背后一棍子砸倒,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干这个勾当我还用你?凭我这一身的能耐,别说打闷棍,劫道明抢都不在话下,但我马殿臣行得端坐得正,别看认不得几个字,可也听说过志士不饮盗泉之水,一向清白磊落,岂能落草为寇、杀人劫径?”

窦占龙“嘿嘿”一笑,一脸神秘地告诉他:“殿臣兄,你想多了,咱不打人,咱打坟!”

马殿臣目瞪口呆,用这三丈多长的挑头杆子打坟?那能打出钱来?但见窦占龙言之凿凿,不是信口胡说,转念一想:我也别多问了,免得让他小觑于我,倒被他取笑一场,且跟他出去走上一遭,瞧瞧如何打坟,究竟是能打出金子来还是能打出银子来。当下不再多言,二人收拾齐整,推门出了大车店。

窦占龙骑驴,马殿臣步行,三绕两绕走了好一阵子。行至一座古坟近前,借星月之光一看,这座古坟大得出奇,坟头足有一丈多高,据说坟上的封土经过风吹日晒雨淋,一百年矮一尺,不知这座大坟是哪朝哪代的巨塚,估计刚埋的时候至少得有两丈来高,否则早平了。坟头上的荒草丛生,两旁的石人、石马皆已破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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