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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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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衣中滑出一滴血。

    血落在先来者握柄的指节上。先来者:“我没收住,你比我高明。”后来者:“不。我能收住,只是没有杀心。”

    两柄镰刀同时脱手,旋转飞出,剁进地面。刀尖入土的深度和刀把的斜度完全一致。

    先来者:“我是武原的平地重锄。”

    后来者:“我是怀柔的郝未真。”

    各自点烟。平地重锄:“我在等人。”郝未真:“我也是。”

    两人以一样姿势蹲在窗台下,不再言语。前方五十厘米处,并立着两把镰刀,犹如一对孪生兄弟。

    中统特务王大水还没有吃午饭,今日是忙碌的一天,上级先让他捕杀一位混入上海中统的彭氏太极拳传人,后让他捕杀旅日棋手俞上泉。

    三年前,中统屠杀了彭家沟两百五十六人。因为彭家一个叫彭十三的青年击毙了日本剑道高手柳生冬景。这是一场正规比武,但柳生冬景还有一个身份日本特务组织“梅机关”的分科科长。当时中统和梅机关为对付苏联,有诸多合作。灭族彭家,是给梅机关一个交待。

    漏网的彭家人潜入上海,因为淞沪战役开始后,此地驻有中统大员。

    他要报家仇。王大水与他擦肩而过。三小时前,王大水在磐石饭店后院检查可疑路人,有事离去后,正是他接替王大水,继续检查的。

    俞上泉是南京中统总部定性的汉奸,杀一个在日本生活且具较高知名度的中国人,可表明抗日决心,对日本人应很震撼吧?

    他住在法租界,中统不能公然进入抓捕,但能便衣潜入。在法租界杀死他,运尸到日租界,还是将他押到日租界内处死可随机处理。看过俞上泉照片,王大水稍感遗憾,这是一个面目清俊的青年,有着中国人最好的气质。

    “不要怪我,怪你的名声吧。”王大水默念着,带五个人潜入法租界。五人他都不熟悉,是南京派来的。淞沪战役开始,南京紧急成立“除奸团”,都是从各地调来的暗杀老手。

    他们头戴草帽,腰别镰刀、烟袋,是进城卖菜的农民模样。王大水也是农民装扮,怀里揣着一叠银票、三根金条,以防行动暴露时,贿赂租界警察。他已是高级特务,亲自参加行动,为在战时多立功。

    此次行动没有危险,俞上泉只是个下棋的。

    王大水推着一辆独轮小车,臀部翘得很高。旁边行走的杀手狠拍一下他的屁股:“长官,您的腰弯不下来啊,太不像农民了。是不是女人玩多了,肾虚啊?”

    王大水暗骂“粗俗!”脸上绽开灿烂笑容。他们是中统临时抽调来的精英,背景都深,或许有的人已是一地首脑。“能忍则忍”是特务的第一法则,他忍了。

    另几个杀手都笑了。一个人换下王大水,推起独轮车。他的腰弯着,臀部不翘,一副农民姿态。

    独轮车上捆扎着蔬菜,六人推着四辆车。一个空手走路的人,是五十多岁的瘦小老头,脸隐在草帽下,走路颤巍巍,随时要跌倒的样子。这样的人,的确推不了车。

    王大水凑到他身边,想随便说些话,使得空手走路的两人显得自然点。但他的屁股又挨了一巴掌。老杀手:“长官,您两脚迈得太直了,一看就不像农民,农民要背东西、扛东西,两腿承重,膝盖总是弯的养成了习惯,空手走路,腿也迈不直的。”

    像小孩似的,被人连拍两下屁股,王大水再也忍不住了,压住喉节,虚声叫道:“你们什么毛病,张口就叫长官,很容易暴露的!”

    老杀手:“长官批评得对,我们就叫你二蛋吧。”四个推车的人行上来,每人亲切地叫声“二蛋”。

    王大水气得一下站住,他们没搭理他,继续前行,发出低低的笑声。王大水差点怒吼,下令取消这次行动,但自知不能,就追上去,小小地发威:“在战火纷飞的街头,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你们太不专业啦!”

    五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王大水有点害怕,支吾:“我是为大家好。”老杀手:“少说,走!”

    王大水“唉”了一声,乖乖跟着走了。

    他们来到俞上泉家门前,蹲在窗下的平地重锄与郝未真目光交流,均表示来者不是自己等的人。

    平地重锄:“怎么有这么多人装农民?”

    郝未真:“容易。”

    杀手们分开,推车到空地的四个点上,堵住出路。

    老杀手向前走去,王大水本想原地不动,但不敢一人成为一个点。成为空场上的一个点,难免受攻击。他轻手轻脚地走在老杀手身侧。

    距窗台三米,老杀手停住,摘下草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王大水一惊,奇怪自己怎么一直觉得他是个老人?

    噢,是他的身形姿态,令人一望之下,形成“是老人”的印象,以致忽略了细节。他的手背皮肤细腻,明明是年轻人的手。他的嗓音清脆,不是老人的粗浑难道世上真有迷魂术?

    盯着地面上并排而立的两把镰刀,他的睫毛忽然萎缩。王大水以为自己眼花,瞪眼再看,见他的睫毛的确弯了。

    他:“二位在此,有何贵干?”

    平地重锄和郝未真:“等人。”

    他:“噢,咱们不妨碍。你们是等人,我是进屋杀人。”

    郝未真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平地重锄后背贴到墙面,猫扑鼠般蓄势。郝未真吸了一口烟,平地重锄的后背离开墙面,也吸了口烟。

    两人相互克制住了,无法起身。

    他对郝未真一笑:“朋友,世上总要死人的。”走到石库门前,敲了下门。

    门开,是俞家大哥。他像给衣服掸灰般,在俞家大哥的胸口掸了一下。俞家大哥跌入门内。

    俞家的一楼,俞上泉的母亲、二哥、两个妹妹还在吃饭,对跌在地上的大哥视而不见。他入门将俞家大哥搀起,俞家大哥没有话,一瘸一拐地走到饭桌前,坐下吃饭。

    他:“我找俞上泉。”

    俞母:“三楼。”

    瞥了一眼狭窄楼梯,他指着俞家大哥:“我打了他。”

    俞母:“看见了。”依旧吃饭,一副不愿再说话的样子。

    楼梯拐角处暗如黑漆。他掏出一只手电照射,是剥落的墙皮和腐裂的木板。

    他走到饭桌前,掏手枪对着俞母脑袋,大喊:“俞上泉!下来!”俞母:“你这么喊,是没用的。我儿子在下棋,这时候,他什么也听不见。”

    “咔”的一声,枪的保险弹开。

    他:“枪声,总能听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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