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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儿的血脉。
战争的原因是经济么?作为原因,经济太直接了,世界的逻辑不该如此简单。经济便是物欲横流,所以经济只能是一个现象。
是基因,西园如此回答。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言“恶是历史的动力”,西园将“恶”定义得更为具体――町人习性。
动物没有町人习性,所有的动物都是贵族,择偶期到来时,雄性同类之间的斗争是君子之争。一对一,斗争方式单一,胜者对败者不会赶尽杀绝――如果人类延续君子之争,人类仍是地球上一支数量正常的物种。
町人习性,是将对付异类的手段,用于对付同类。择偶期争斗的狼,是一对一的,只是正面对咬,点到即止,而对付羊时,狼会偷袭、包抄、集体作战、以杀死为目的。如果一只狼以这些手段对付别的狼,那么狼这个物种,便会像今日的人类一样繁盛。
君子之争,让一切如常,同类相残,则引发大量繁殖。但繁衍的目的是为了更大规模的同类相残,所以人类达到一定数量后,便会相残绝种,地球归于平静。按照西园的预测,虽然人类败坏了大自然,但在没有人类的情况下,地球的复原只需六十年。
地球又将天青水碧,草木覆盖沙漠,会有海中物种爬上陆地,补充被人类杀绝的物种,家猪长出獠牙,绵羊的毛变得粗糙,钢质的军舰大炮尸体般腐烂,一切建筑坍塌,砖瓦泥石成为肥料……抹去人类的痕迹,只需六十年。
与多数人不同,西园相信日军在南京的暴行,在他的理论体系里,这是町人习性的必然。
人类要存活下去,便要修改基因,因为人类的天性就是自取灭亡。能够更改这一基因的是大日坛城。大日坛城又称“胎藏界曼荼罗”,“胎藏”正是基因之意,胚胎中的蕴藏。
大日坛城的图案,以四百一十四尊神形描述着人类的本性,长久凝视,可以修复基因中的低劣因素――这是西园的理论。承接了西园家法后,作为一个理论天才,很快提出这一创见,深得宗家的赞赏。
他到东京棋院半疯地宣讲“日本人该去南美”论,是想引出俞上泉。作为一个贵族,他的高傲令他不能主动拜访俞上泉。另一面,短短的上海邂逅,令他对俞上泉的性格有所了解,这是一个冷淡自足的人,宁可被杀也不与人建立友谊,主动拜访他,反而会令他心生警惕。
西园想以苦心研习的密法心得,来影响俞上泉――他对宗家的解释是,要影响大众,先要影响对大众有影响力的人。宗家评价,你的想法颇具西园家族政治韬略的遗风,只是日本名人很多,为何选择一个中国人?
西园的理由是,俞上泉深得日本民众喜爱,但日本棋界第一人是一个中国人,毕竟是万分尴尬的事情。如果俞上泉在精神上臣服于西园家法,便化解这份尴尬,大众对西园家族的钦佩之情是翻倍的。宗家称赞,你继承了西园家族最优秀的基因。
一子多用,是围棋的妙手,西园的计划也有另一个隐秘期盼,如果俞上泉受了密法熏陶,或许能理解世深顺造了吧?或许有一天,俞上泉会拿起刀,复现宫本武藏的武技,了却他的心愿……
这个老头啊!他还在被一刀流追杀吧?藏在低档小旅馆,深夜里才敢出来买一碗面吃……西园拿起已不热的毛巾,狠狠擦了把脸。
町人――俞上泉吟着这两个字,脸上浮现出平静的困惑。这两个字,并不能完全解释中日之战。所有的罪恶归于町人,正如中国历史上分出奸臣忠臣,这一划分,保障了善与高贵的存在,也隐瞒了真相。
室内亮起灯,不觉已是七点。西同从随身皮包掏出两册线装书,封面的墨迹是“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这是《大日经》的全称。毗卢遮那,为梵语,是太阳之意。成佛神变加持,是密法之意。
俞上泉接过,面容自然呈现出敬意。西同欣慰地说:“送你研读了,与《春秋》《老子》等儒道经典一样,密法也是除了文字,还有心法。按照西园家的规矩,将经文称为略本,口传的内容称为详本,想不想听详本?”
只需一个“想”字,西园便会开讲,但响起院门铃声,平子“嘭嘭”跑去,片刻,走入一位大头高额的青年,气象厚重,望之如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是二十六岁的大竹减三。他已像中年人一般开始脱发,站在客厅与走廊的交接处,头顶的秃处闪着白光。
俞上泉自榻榻米上站起,大竹作手势示意他不必说话,道:“我来,是想说,军部让你去中国下慰问棋,不是我提议的。”
大竹眼光凶狠,直视俞上泉。俞上泉眼光温和,道:“我知道,不是你。”大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发出响亮的皮鞋声。入别人家而不脱鞋,是对主人的极大不恭敬。
由于大竹入门时气势过强,平子慌了,没有注意到这点。直到将大竹送出门,才“啊”地叫了一声,抄起抹布,擦地板上的脚印。
俞上泉坐下,道:“西园先生,请继续说吧。”
西园:“俞先生,出坏主意的,一定是刚才那个人。”
俞上泉不语,西园幽幽道:“他是用蛮横掩饰心虚。”
俞上泉:“他掩饰的是友谊。”
大竹在棋上欺骗过俞上泉,也在棋上被俞上泉毁掉一生名誉。友谊败坏后,曾经是朋友的人,惧怕朋友把自己的坏事想得更坏。
看着俞上泉的神情,西园知道他不会对自己解释一个字,于是道:“《大日经》为何叫大日?因为太阳虽遍照万物,但仍有不周全,有云遮日之时,有夜间无月之时,而佛性是周全的,在任何条件下,都普遍存在于万物之中,所以名为大日……”
俞上泉打断了他:“西园先生,今日到此为止。请在我家住下,去中国还有十五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倾谈。”西园“呵”了一声,如领命的士兵。
躺在俞家客房中,西园思考一件事:自己对密法有着深刻参悟,为何仍被俞上泉慑服?
十五天后,慰问棋士团登机,慰问棋士只有俞上泉和大竹减三。来送行的有顿木乡拙、林不忘、炎净一行。计划中,慰问达七十天,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十番棋,炎净的告辞语是:“等君归来。”随后低语:“如果你留在中国,我不会怪你。”
顿木的告辞语是:“珍重。”低语:“到了中国,找机会逃。战争结束后,我会像你十一岁时一样,去找你。”
林不忘的告辞语:“保重。”低语:“不要忘了,你已被你的国人定为汉奸,找一个偏僻村庄,隐姓埋名。”
师父师兄不随行同去,是有意让他潜逃。炎净也有此心,是他们均判断慰问棋隐藏恶意,即便不是大竹借此行暗害俞上泉,与屠杀同胞的日军高官下棋,也必将成为俞上泉一生污点。
大竹的随行人员共七人,占用了俞上泉的三个名额。俞上泉只带着西园春忘一人,飞机升空后,西园悄声言:“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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