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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走出阿市屋,来到岸上新种的樱花树林中。“花港观鱼”的典故,是西湖沿岸的落花顺水流至此处,如船入港。配合日军的胜势,港中应有樱花。
两人未感慨今日棋局,谈的是国运。日本人蜗居于大海中的一串海岛上已数千载,现今中国的广阔土地似垂手可得,即便再热爱和平,仍感兴奋,那是剔骨抽髓也无法消除的种族共鸣。
樱花薄脆,一碰即散。点落一簇樱花后,前多喃喃道:“人的一生中有荣辱盛衰的机遇,国也同样,抓住出击的时机非常重要。机会有大有小,有轻有重,但全局性的大机会不太容易出现。只有周密的预见、大局观和来自经验的直觉,才能把握住。”
花瓣如雨洒在手上,转腕,腕上落有两片紧挨的花瓣,如一对赤裸的恋人。前多皱眉,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咳声。
自从决定复出,体质便明显好转,或许是争夺第一人的意志力使然,已许久未曾咳了。还有一味中药的作用,是清宫秘传的药方,末代皇帝溥仪在满洲复辟后被日军获得,是上海日军大本营的朋友给的,配药耗资不菲,因为主药是鹿茸。
咳竟不能抑制,前多自怨不该饮酒。酒是服中药的大忌,然而不饮酒,此心如何安顿?尤其是应对行棋妖魅的俞上泉时。
原本以为精神失常的他可以轻易战胜,广泽、林不忘却因此失去一生尊严,中国大地是否像俞上泉一样?貌似可欺,欺之则自招其辱……
前多打个寒颤,咳声更烈。
广泽隔水望到一座二层小楼,以楼体为西墙,另垒三面砖墙,构成个院落。院中隐约有一种“嗖、嗖”之声,因不知是做何事,在暗夜中显得诡异。单就音质而言,听之令人愉悦。
听女老板说过,那里住一位中国学者,已经十年未出院,早年留学日本,是飕团兄喜在早稻田大学的同学,日军侵入杭州后未曾骚扰他。他得飕团庇护,飕团来杭,他竟闭院拒见。
前多也听到院中怪音,见广泽面色慎重,问是何事。广泽:“很像是射箭之声,但院主是读书人,怎会射箭?日本自古剑道、箭道并重,现今剑道高手尚有,而会射箭的人难寻了。”
广泽哈哈笑两声,自嘲多心了,陪前多外骨再赏樱花,以消散酒力。一阵咳后,前多打趣问道:“广泽君,如果你我居杭州五年,能看到几次樱花?”
广泽说五年应是五次,前多说恐怕仅此一次。
广泽:“樱花一年一开。”
前多:“人却难有闲情。”
第二局结束后,霜叶山将俞上泉送回药铺。特务们已在门外给他支好一篷军用帐篷,内有一张折叠钢丝床。
睡眠条件得到改善,霜叶山满意躺下。凌晨三点,他被酒气熏醒,见一个黑瘦的人跪在床下,手扒自己的左脚,睡得正香。床头地面是一大摊呕吐的秽物。
霜叶山揪起此人头发,见其脸上似有三条眉毛,想起在飕团别墅见过一面,听其他特务说是飕团的客人,便灭了打他之心,溜出帐篷,躺在台阶上继续睡去。
一会儿,又被酒气熏醒,见三条眉毛的人跪在台阶下,手扒自己的左脚,睡得正香。霜叶山无奈,小心掰开他的手指,抽出左脚,见药铺门板里透着灯光,便敲了敲。
一个女校杀手打开门,原来郝未真的孩子不会哭,其实更为累人,整夜手抓脚踢地闹,小孩无声,但大人哄孩子必发出声响。四女不堪骚扰,索性起床打扑克牌。
霜叶山入屋后,见一位白润丰满女子抱小孩在大厅来回踱步,郝未真一脸焦急地跟着。未及细看女子五官,便知是自己派来的特务奶妈。他向四女要杯水,未及喝,困意袭来,在椅子上睡去。
相扑手训练期每日要睡十三个小时以上,少年时养成的习惯令一次质量不佳的睡眠,会对他的身心造成很大伤害。
努力排斥着走动声、打牌声的骚扰,霜叶山渐入佳境,即将进入深层睡眠。突然响起一阵如擂战鼓的敲门声,霜叶山大怒而起,掏出手枪,拉开门板。
门外是三条眉毛的人。
霜叶山收起枪,礼貌地将其引进屋,引入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然后拿起一个小板凳,放到墙边坐了,正要靠墙睡去,却见三条眉毛的人从椅子上滑下,一路爬到自己脚前,选择了一下,扒着自己的左脚,低头睡去。
霜叶山忍无可忍,抬腿将那人踢出三米,大吼:“你为什么总要抓我左脚!”
三眉者是半典雄三,在地上疼得呻吟半晌,方爬起身来。起身后,想起自己与一伙二道贩子喝酒时,生起一念:“俞上泉输棋后是什么样子?”于是赶来了药铺。
半典大吼:“俞上泉呢?”哄孩子的奶妈踱步而来,擦眼而过。半典不再吼了,看着奶妈浑圆的小臂,酒醒大半。他拉住郝未真,用生硬的汉语问:“她是你夫人?”
郝未真:“奶妈。”
半典三条眉毛皆挑起,与郝未真用力握手,连说:“谢谢!太谢谢啦!”然后一指奶妈:“放下孩子!跟我走!”
奶妈用眼神向霜叶山征求意见,霜叶山无奈点头。奶妈走到霜叶山跟前,将孩子置于他怀中,然后捋下发丝,朝半典妩媚一笑,向门口走去。
半典神魂颠倒,忙要跟随。但一片镰刀勾在他咽喉,郝未真眼中冒火,一字一顿地说:“我绝不容许你糟蹋我们的妇女!奶妈,回来!”
霜叶山怀里抱着孩子,不知是别住了哪根力学杠杆,试了两次,竟无法起身,恼火地说:“教官!奶妈是日本女人,这个三条眉毛的家伙有大人物撑腰,我正为不能保护我部门的妇女而难过,你就不要添乱了!”
奶妈流畅地说了几句日语后,郝未真的镰刀离开半典咽喉。
看着半典搂奶妈出门,霜叶山眼中湿润。小孩在他怀里一直扑腾,在他一时恍惚之际,顺大腿滚到脚面,搂住他左脚,安静了……
郝未真在小孩身下铺条毛毯,仰头对霜叶山说:“我这孩子,吃了一下午日本女人的奶,又搂你的脚才能睡着,我都不想养他了,养大了准是汉奸。”
霜叶山表情麻木:“等他长大,世上已无汉奸。日本战胜,你们全国都是汉奸,等于没有汉奸,日本战败,他想做汉奸又做给谁呢?”
这番话说服了郝未真,再看小孩,眼中有了慈爱。
霜叶山语调悲凉:“你解开了心结,我的心结还没有解开――我的左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拱宸桥是日本侨民在杭州的聚居区,半典雄三也居于此。他的居住条件不佳,是间狭窄的阁楼,凌晨四点,精疲力竭的他产生一个短暂幻觉――自己掉进泥潭,越陷越深――神志转醒后,发现手上皆是黏稠液体。
奶水奔流的奶妈在酣睡,半典塞堵无效,狠擂一拳,将其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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