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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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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局次日中午暂停时,轮到广泽之柱封手。工作人员将纸条和信封递给他,他仍盯着棋盘,忽然一拍膝盖,用力地在棋盘上打下一子。

    封手的目的,是避免对手在休息时间思考。广泽的这手棋暴露了,无法作为封手。广泽抬眼见俞上泉表情尴尬,抬头见大家均如此,登时醒悟,泛起肥胖者的可爱笑容:“我脑子还在棋上,忘了比赛已暂停。哈哈。”

    俞上泉:“我根据你新下的棋,写一步棋,由我封手吧。”

    广泽:“不必。是我没留神。就这样吧。”大笑起身,率先离开对局室吃饭去了。俞上泉随后跟出。

    观战席上的人都没有动,因为飕团兄喜未动。飕团扯了一下身旁顿木乡拙的衣服,低语:“斤斤计较的广泽,怎么突然大度起来?不做封手,俞上泉不是可以在休息时间思考他的棋么?”

    顿木:“广泽就是要让俞上泉占这个便宜,他在赛前谈判和第一局时都气量狭隘,现在展现出坦然的风度,是为能有战斗下去的气势。”

    飕团:“这是他设计好的?”

    顿木:“如果是设计好的,就无趣了。他一定是真的忘记已暂停,却能临场发挥,所以难得。忘记暂停,说明他的头脑完全投入到棋中,能即兴地表现出风度,说明他心态稳定。虽然让俞上泉占了时间上的便宜,但他的所得更多。”

    飕团:“高手对决,真是微妙。”吩咐身边的秘书记下“胜负在局外”五字。

    第三日棋局结束,半典雄三在大盘讲解现场说道:“广泽在一分钟读秒的情况下,放弃寻求转换,像业余爱好者一样,去硬杀俞上泉一块十五子的棋。令人惋叹――竟可以这样赢俞上泉!”

    暴雨不终日,俞上泉站在顶峰上已经太久,难免丧失朝气,而广泽正处于上升阶段。不能肯定广泽会赢,但新旧交替是宇宙不变的法则――这是《圈圈时报》的评论。

    休息三日。三日内,俞上泉都像上南村的村长一般,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夜晚也是披条毛巾被便睡了。在缺医少药的乡间,这是村民们对待疾病的方式,病了,便坐在家门口。有的坐着死了,有的坐久了,也就病好了。

    第四日清晨,俞上泉很早苏醒,观看雾气弥漫的竹林。郝未真结束一宿的牌局,安顿四女睡去后,煮两碗米粉端出,递给俞上泉一碗,自己蹲着吃一碗。

    郝未真:“广泽的棋我不了解,给你说说他的武功吧。他是个敢给神判死刑的人,不管有没有机会,他都要杀。他的武功没有秋季过渡,直接是冰天雪地,不给万物一点防御的时间。”

    俞上泉吸口汤,道:“神总是给生灵留一线生机,冬季再冰冷,也总要被春季转化。”

    听到此言,郝未真憨厚地笑了,专心吃米粉,不再抬头。

    第三局棋次日,应广泽要求,在夜晚延时下棋。夜九点,房中一暗,广泽和俞上泉同时抬头,只看见彼此鼻梁上的余光。

    为了棋战,飕团兄喜特批给寺内装了电灯,却因是临时性搭线,电压不稳,而时常停电。点燃蜡烛后,两人继续下棋。过去约四十分钟,电灯恢复,室内顿增的光线,让两人一惊,本能地看向对方。

    两人的目光均含凛冽杀气。

    俞上泉垂目,广泽的眉头松开。两人同时低头,盯住棋盘。

    广泽再次抬头,目光柔和,道:“我输了。”

    观战席上的飕团吩咐身旁秘书记下:“室内人静无语,下棋人为何受惊?是久灭复明的灯。”这是他创作的日式诗――俳句。

    扯了顿木衣服,递上写俳句的字条,顿木回应:“不同凡响,在昏天黑地的杀棋时玩赏风雅,实在令人佩服。”

    飕团发出尖利的笑声,不知是怒了,还是真的开心。

    抢劫北山路的“新次序”银行后,炎净一行赶到湖心桥与世深顺造、千夜子会合,带来一张《圈圈时报》。

    对此局,炎净判断是俞上泉摧毁对手意志之作,善长迂回作战的他,下出了少有的直接屠杀之局,歼灭广泽二十九子大棋。

    炎净:“广泽少年时即是杀棋的专家,上一局杀棋成功,刚确立起气势,这一局就败得这么惨。在自己的强项中,却发现对手比自己更强,一定对他的心灵造成很大震撼吧?在下面的对局里,恐怕他不敢再杀棋了。”

    看完登载的棋谱,世深稍感遗憾:“争棋无名局,这是斗气之局,并无我期待的二刀。”

    一艘小船穿过桥洞,划桨人姿态悠闲。千夜子看清是广泽之柱,指给两人看。炎净叹道:“离开棋盘,才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强。能够安然划船,说明他还要抗争下去,俞上泉并没有摧毁他的意志,只是赢了一盘棋。”

    小船划入辽阔湖面。

    俞上泉坐在药铺门口的椅子里发呆,郝未真坐在台阶上看着报纸。特务奶妈来了,向两人鞠躬作礼,入了屋内。半典雄三入狱后,她本想推掉给孩子喂奶的工作,被霜叶山制止。

    郝未真尚不会下棋,虽因有了读者群,登载棋谱的版面扩大,不必拿放大镜看,依旧看得晕头胀脑,抬头感慨:“真不容易啊,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把这些计算都算完!”

    俞上泉呆滞的眼中有了神:“三天前的早晨,军车接我去凤凰山时,沿途看到青色的麦苗、红色的桃花和黄色的菜籽花,还有一条碧绿的河。这些色彩,我都下进棋里了。”

    郝未真:“不是计算?广泽下边的黑阵密密麻麻,你却把它全杀光了,还不是计算?”

    俞上泉:“不是,只是我的运气到了。”

    郝未真沉吟半晌,道:“真不容易啊。”孩子降生后,他便有了这句口头禅。

    湖面上一艘小船坐五名女生,吃零食唱歌,还有人站起来跳两下舞后又迅速坐下。广泽划船经过她们,从校徽上看出是望仙桥的“日本法语专科学校”的女生,怀着“为什么要到中国学法语?”的好笑念头,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划出百米后,广泽听到女生们的呼救声。回头,见她们的船已翻,四个女生扒着船底,一个女生顺水漂去,即将下沉。

    站在桥上的千夜子看到广泽飞速划去,伸桨搭救了那个女生。由于广泽体胖,小船无法承载五个女生,所以五个女生仍在水里,手扒船帮,随着船向岸边而去。

    千夜子向两个老人分析:“从他救人的敏捷程度看,输棋对他的意志确实没有影响。”

    五个女生上岸后,广泽便掉转船头向南。女生们远远喊着“谢谢”,广泽回应一声:“法语的谢谢怎么说?”女生们用法语喊了,广泽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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