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火炮与战马

6月18日下午5点45分至6点45分，中路

拉艾圣的准确陷落时间难以确定。亲历者给出的时间从下午2点到6点30分不等，但最有可能的是5点30分前后的某个时间。在试图挽救农场的过程中，翁普特达的旅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而威灵顿军队的中路正变得日益虚弱。与此同时，法国目击者强调占领的不易，以及他们尝试的次数，但是在拉艾圣陷落之后，当天仍有足够的时间供他们向盟军阵线施加压力。1

此时，拿破仑命令近卫轻骑兵的两个炮连前进到他们可以抵达的最远距离并开火。登上高地的顶端后，法军将12门6磅火炮卸下前车，每两门对准一个盟军方阵，以凶残的霰弹开火。他们与盟军之间的距离非常近，以至于他们能听到盟军军官让手下士兵收紧队形的疯狂命令声。2到这时候为止，在这一区域几乎所有的盟军炮兵均已离开，一个强大的法军营正朝着不来梅与费尔登营的方阵前进，而拿骚人正受到胸甲骑兵的威胁。

不久，法军炮手就发现了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第三轮霰弹齐射击中了拿骚团第一营。冯·魏厄斯少校将这一部队部署成正面为2个连、9列深的纵队，这使得它极易受到炮兵火力的打击。两侧的英国和汉诺威营则从横队（炮火下）到方阵（受到骑兵威胁时）不断变换队形。这虽让士兵疲于奔命，却将他们的伤亡降到了最低。魏厄斯没有尝试效法他们。他命令弗里德里希·魏茨去指挥第一连，这支部队同掷弹兵连一起站在最前列。它的3个军官均已受伤，中士阵亡。胸甲骑兵徐徐迫近，此时距离其右翼仅有100码。每次炮手都做好准备，“即便有一定的距离，点火装置深入火门的循环动作也能被看清。而每一次这样做，我们士兵的眼中便会显现出某种不安与痛苦”。每一次射击都会有成群的人倒地，这也使得队形的清理与收紧变得更加困难。3

往右200至300码的距离，汤姆·莫里斯中士忧虑地审视着正对着他们方阵的火炮。他所属的第七十三步兵团同第三十“剑桥郡”团组成了一个方阵。下午，他们部署为横队以减少伤亡，之后又变为方阵抗击了胸甲骑兵的两次冲锋。此时，轮到火炮同骑兵一同发难了。第三十步兵团的爱德华·麦克雷迪少尉认出了这些炮手属于近卫军，“刚要向另一个军官提及时，两门于极短距离卸下前车的火炮，在点火装置深入火门后，猛然向方阵射出了霰弹”。第一次射击正中剑桥郡人组成的方阵的那一侧，胸甲骑兵向着火炮撕开的缺口冲去，不过剑桥郡人成功地将它堵上了，骑兵悻悻而归。雨点般的霰弹再次来袭。透过烟雾，莫里斯仅能分辨出深入火门的火焰光芒。而这一次“像冰雹一样密集”的炮弹击中了他那一侧。莫里斯转身“看到左手边的人向后倒下，鲜血从那个人的左眼喷涌而出”。他右手边的战友发出了尖叫，一枚弹丸击穿了此人的右大腿，莫里斯将他拖入了方阵之中，他们的所有伤员都躺在那里呻吟。而死去的人则被扔到外面当作掩护——一个抵御法军骑兵的尸体屏障。4

一发榴弹划破天空，垂直落在了方阵几英尺前的泥里。“在导火索就要燃尽时，我们在想它会干掉我们多少人。”17个人或死或伤，莫里斯则“被一块蚕豆大小的粗糙弹片射入了左脸颊，鲜血汩汩流入我的衣服下面，让我觉得相当不适”。他们的连指挥官虽然已经60岁了，在军中服役也有30年之久，但在四臂村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次战斗。他被“吓坏了”，不断前往莫里斯那里寻求“一些能使他精神振奋的事物”。与之相反，该营的士官长作为著名的轻步兵旅的一员，从葡萄牙到法国一路战斗着过来，不过即便是他也为这场杀戮感到胆寒。他的脸庞变得死一般惨白，他转身对哈里斯营长说：“在西班牙，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长官。”

胸甲骑兵再次来袭，不过这一次几乎不能称之为冲锋：他们在深深的淤泥和成堆的尸体中缓慢小跑，进入科林·霍尔基特旅残部射出的散乱无力的火力之下。骑兵在抵近刺刀丛时向右转向，其中一人趴伏在马上，用剑刺向莫里斯。莫里斯正挤在人堆里，因此无法移动躲避，出于本能他闭上了眼睛。但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这个法国人正躺在他的前方，持剑的胳膊还伸着。莫里斯后面的一个士兵击中了他的腹股沟。这个胸甲骑兵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他试图靠剑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不过剑太长，他无法将自己抬那么高。他伸手拿到一把刺刀，将它固定在淤泥里，然后让尖端从胸甲下刺入自杀了。5

在拿骚士兵处于分崩离析之际，冯·魏厄斯少校决定朝火炮突袭。在行进了40步时他们受到了一轮霰弹齐射，魏厄斯同其他人一起受了重伤。他们的冲锋动摇了，之后在试图填补缺口时停下。威灵顿的一个副官骑马过来命令他们撤退，一个有经验的拿骚参谋军官接手指挥撤退，但是朝迫近的骑兵开火的先头连却一直没有听到命令。

一瞬间，这两个由魏茨和一个老掷弹兵军官负责指挥的连（至多140人），便被胸甲骑兵包围。他们的阵线顷刻溃散，一些逃跑的人被胸甲骑兵砍下肩膀。一小队老掷弹兵像老虎一样英勇，他们蜂集于一处，背靠背相互掩护。一个中士用刺刀将两个胸甲骑兵从马上刺落，虽然他自己的右眼从眼窝被戳出，挂在脸上，头部也被利刃撕裂。最终骑兵占据上风，踏破了他们的阵形，冲入了他们当中。魏茨被困在两个骑兵之间，被迫投降。当法军后撤时，他被交予一个骑兵看管，魏茨视之为脱身的机会。他朝最近的英军方阵冲去，并成功抵达了那里，滚躺在斜立的刺刀之下。

第一胸甲骑兵团的米歇尔·奥德内上校认为，需要杀光所有的盟军步兵才能将高地夺下。此时，正独自待在蒙圣让农场附近某处的KGL的乔治·巴林少校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他评论说：“除非一支军队或另一支军队完全毁灭，似乎没什么可以终止这场屠杀。”他的第三匹马原为一个英军龙骑兵所有，它的头部中弹，倒地而死，并将巴林的右腿压在了身下。他的士兵正同第一营一道躲在他后面的奥安路路埂间，他们原本以为他已阵亡，直到他躺在那里一段时间后，其中一人将他从尸体下拖出来，让他重新恢复了自由。巴林的腿没有被摔断，却也无法动弹，此刻又没有人能为他找一匹新马。他只好一瘸一拐地朝蒙圣让方向一个叫作拉瓦莱特的别墅走去。在那里，他总算凭借一个英国人的帮助，跨上了一匹四处游荡的马。与此同时，第一营的参谋军士回忆说：“敌军步兵和骑兵的攻击变得如此激烈，他们之间的相互交替又是如此快速，因而我们的伤亡非常严重，整个营都快被抹去了。”一些人占据了拉瓦莱特，另一些则撤向蒙圣让的房舍，还有一些逃离了战场。6

法军骑兵依然无法攻破盟军的方阵。成队的骑兵快步冲向一个又一个方阵，检验他们的韧性，而步兵则将其中的一两个击落于地。然而，尽管顽强抵抗骑兵的攻击，但是方阵却逐渐被炮兵的火力和散兵的精确打击摧毁：


在一到两个地点，方阵有时暴露在步枪的火力之下。第二十七步兵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几乎覆灭。士兵以最无畏的方式进入这种位置，身边的战友下一秒就有可能倒下。不过幸运的是，敌军的步兵和骑兵并没有掌握联合进攻的方法，或者他们不清楚这样做会被证明具有多大的毁灭性。

第二十七“恩尼斯基伦”步兵团的燧发枪手以方阵队形被部署在蒙圣让农场前方的某个位置，他们遭受了惨烈的损失：750人中有478人或死或伤。在方阵中央，怀孕了的伊丽莎白·麦克马伦照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