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　语

甚至可能是不再年轻的拿破仑的能力范围。他曾经试着组建一支老练的队伍，但他失去了其中关键的组成人员，最明显的是贝尔蒂埃和他的部属。事后，他有充足的闲暇时间辨析他的错误。他本应该选择更优秀的副手：格鲁希缺乏主动性，奈伊缺乏冷静才智，其他人的职位也应该做出调整。他的参谋部也缺乏经验。6月15日他应该在弗勒吕斯过夜，这样他就可以在第二天普鲁士人完全抵达前将他们击溃。他太过疲劳以至于无法整晚坐在马鞍上，他还分遣给了格鲁希太多步兵，雨又……

尽管他确实欣赏“英国”步兵的纪律，但拿破仑对他的敌人称许甚少。然而，事实是盟军的两支军队相对于拿破仑早前战胜的对手具有不同的特性。他们都是由杰出的将领指挥，辅以经验丰富的参谋团队与副手，并在大多数时间内相互信任。两支军队都有久经沙场的核心部队，一些英国步兵和KGL的老兵们更是出类拔萃。更重要的是，拿破仑低估了两个指挥官相互协助的决心：他认为威灵顿在6月16日不会设法支援普鲁士人，不过他错了；在滑铁卢，他认为普鲁士人不能驰援威灵顿，他又错了。

拿破仑在滑铁卢战败是因为普鲁士人的干预，不过就像旅勤务官哈里·史密斯理智指出的那样，“对于那些说当天的最终胜利是由普鲁士人的到达取得的人，我注意到的则是普鲁士人是公爵大人整体计划的一部分”。9滑铁卢战役的关键在于威灵顿的军队和普军应该联合作战。拿破仑几乎成功阻止他们这样做，但是到了最后盟军的决心占了上风。威灵顿声称（在他的滑铁卢函件中暗示，并于之后的岁月中重申），他是在普鲁士人决定性的干预之前独自赢下会战的，这一点经不起仔细的推敲，普鲁士人对法军预备队的牵制时间要比位于英军右翼的威灵顿的参谋人员意识到的长得多。同样，认为法军从未给盟军步兵造成严重困扰的观点，贬损了法军步兵中的精英所展现出来的惊人勇气和纪律，他们宁愿死在方阵里，也不服输。如今，大量的证据指出，盟军阵线的中路在巨大的压力下后退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如果整个盟军阵线在法军如冰雹般的枪炮火力与持续不断的骑兵威胁下土崩瓦解，普军的干预也是徒劳，因而对于他坚若磐石的防御而受到的赞赏，威灵顿当之无愧。

在战斗临近结束时，法军仍认为他们正在获得胜利。若这场会战不是那么胜负难分，以至于拿破仑赌上一切去赢下它，盟军的胜利也不会如此彻底。参与者为战斗异于寻常的惨烈触动。法国人经历过其他血腥的战役，虽然多数战线像莱比锡战役一样绵延数英里，一些则像博罗季诺战役那样相对比较紧凑，但即便是对法国人来说，滑铁卢之战也是极端的艰难与血腥，而对英国人来说，则没有什么能同它匹敌。军医唐纳德·芬利森写道：“军人说这是多年来打过的最为艰苦的一战，与之相比莱比锡战役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一周后，一个久经沙场的骑兵评论说：“在血腥的6月18日会战中我们这些幸免于难的人确实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之前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一战，过往我们经历的所有战斗同这场战斗的一小时相比也不过是玩笑……因为阵亡人数过多，人们几乎不敢问询朋友，”第三近卫步兵团的比利·坦南特中士在一天后写给他妻子安的信中说得没错，“这是我们经历过的最为艰苦的一战，不过我们也获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我们痛殴了他们一顿，我认为再过一个月战争就会结束，亲爱的，我将再一次拥你入怀。”只有最后一个愿望无法实现，因为坦南特跟随占领军一直到1818年才离开法国。10

对绝大多数相信英国政府“拿破仑治下法国的存在同欧洲的安全不相容”的说法的人来说，波拿巴的最终失败是一个巨大的成就，它结束了超过20年的战争。它确保了反革命在欧洲的胜利，稳固了波旁家族在法国和西班牙，以及奥兰治家族在新尼德兰王国的复辟，从而让贵族与君主制的实质比在法国大革命之前更为坚实。

让普鲁士人一直愤怒的是，威灵顿成功夺走了大部分的功劳。从英国的角度来看，滑铁卢会战以及之后的谈判，以英国在拿破仑的战败中承担的主要角色为前提，均大获成功。英国在海军、殖民地、商业、金融和工业的实力方面成为领头羊，并在接下来一个世纪的大多数时间里保持其霸主地位。滑铁卢会战终结了“第二次百年战争”——英法间激烈的商业竞争，这场竞争以同路易十四的斗争开始，以拿破仑的战败结束。在这一背景下，滑铁卢战役巩固了特拉法尔加海战的战果：对于这场他们拒绝媾和的漫长战争，英国收获了海洋和全球贸易的主宰权。通过获得法国、西班牙和尼德兰的众多殖民地，维也纳会议为英国带来了巨大的直接红利：特立尼达、多巴哥岛、圣卢西亚、德梅拉拉、埃塞奎博、好望角、毛里求斯和锡兰；一些具有战略价值的港口；在马耳他与科孚岛的地中海海军基地。英国保留了韦尔斯利和他的继任者在印度征服的庞大帝国，与此同时，和约取得的势力均衡确保了汉诺威的安全，解除了对大陆事务频繁干预的必要。滑铁卢会战之后，英国人完全有理由为取得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性胜利感到高兴。

像拿破仑一样，在英国有极少数人将无休止的战争归结于英国执政寡头的贪婪与自私，他们一直支持不利于欧洲共同利益的事业。这些人以不同的眼光看待滑铁卢会战。会战的消息与其他打击相结合，使得反对党领袖塞缪尔·惠特布雷德自杀身亡。对一些自由主义者来说，拿破仑的战败意味着“人类的自由从世界上彻底消失”，比如记者威廉·黑兹利特，他数个星期不洗澡、不剃须，还时常酗酒。11在战后的英国有太多不满，这些不稳定因素导致一场革命的可能性甚至还高于波拿巴是一个威胁的时候。滑铁卢会战期间恰逢谷物法的通过，这部法规旨在保护土地所有者的收入。1819年，要求改变的呼声以曼彻斯特圣彼得广场的大型示威为高潮。在那里，治安骑兵因为惊慌失措而发起了冲锋。讽刺的是，在滑铁卢会战之后，第十五骠骑兵团参加的下一个行动便是意图抑制曼彻斯特义勇骑兵队的狂热，后者用马刀砍杀了“彼得卢”的示威者和围观者。而被骑兵屠杀的人中便有一位参加过滑铁卢会战的老兵。

尽管如此，在整个19世纪，滑铁卢会战留给这个国家巨大的自信，给了它的军队之前从未在英国有过的自豪感，还使得英国在欧洲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1815年7月20日，威廉一世封威灵顿为滑铁卢亲王，将尼韦勒和四臂村之间一块可以带来2万荷兰弗罗林收入的土地赐予他。12与此同时，曾在1803年筹备资金用于购买路易斯安那的亚历山大·巴林，将收益资助了企图入侵英国的拿破仑，这时候他主持了一个委员会，以便募集资金，救济伤员和牺牲者的家人。14天之内，为滑铁卢会战捐的款就达到了4万英镑，后来劳埃德增加了1万英镑，英格兰银行则增加了5万英镑。到了1815年年底，总共募集了35万英镑。

一有机会，平民就涌向战场，一些人更是将他们看到的情况画了下来。一个叫托马斯·斯托尼的爱尔兰人便是其中最早的一批平民之一，他从勒芬骑马赶来，将6月20日和21日滑铁卢、蒙圣让和四臂村的景象画成了水彩画。在四臂村，苍白的尸体仍散落在地上。在詹姆斯·劳斯画草图时，死者仍在被掩埋或火化。一个于6月15日抵达布鲁塞尔的旅行者一周后参观了战场，他骑马经过了一列向城市运送伤员的车辆。他发现滑铁卢的教堂里挤满了伤亡者，如果进入时不点燃一根雪茄，根本就无法抵御臭气。房子的门上用粉笔写着其中安置的伤员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