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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回 黑色里裹着银白,温柔地侵略着世界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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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小姐,请小心点,我妹妹很怕疼。”纪多澜用湿毛巾给她擦脸,“烧已经退了,等输完这瓶就可以回家了。”

    外面天是黑的,她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你们社里的林嘉来过,还有白薯和祝平安也来过。我刚刚让李默然回去。”

    在记忆中哥哥很少这么耐心,保温杯里的肉粥还是热的,他不慌不忙地喂,还连带擦嘴服务。不知不觉他那种锋利的英俊已经慢慢消磨,变得棱角圆滑。

    “看什么?”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驴头,发烧都不知道打电话给我。”

    “……我怕你工作忙。”

    “你就不怕你病死了,我还得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吊丧?”

    “发烧又不会死人的。”

    他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纪多晴,以前就讨厌,现在一样讨厌,没长进。驴脑袋。”多晴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驴头,以为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又怒了。可是他出门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端着热水说,“驴,又在瞎想什么,把药吃了。”

    其实她并没有瞎想,她只是害怕他对她细心温柔只是烧坏了脑子做的梦,一觉醒来他又在冷冷地看着她,像对阶级敌人那样。

    这么想着,她嘴一撇,做出要哭的表情,其实眼神也是想哭的,只是没有眼泪。她就是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连哭都不会,学不会脆弱,连生病都像蛰伏的狼,无法惹人怜爱。

    他又气又好笑地揉了揉她的驴头。

    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经常生病。以前不是这样的样子的,生龙活虎,闹腾得厉害。

    而且以前他也不是这么在意她的,用她的话说就是阶级敌人。他恨了她小半生。他无法忘记最初母亲和父亲在书房里吵架,隔着紧闭的门,父亲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非要这样,我们就分开吧,反正你从来都不在乎我怎么想,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听我好好说话。母亲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父亲一直想再要个女儿,可是她工作太忙了,大法官,放在古代就是青天大老爷的角色。母亲要收养的女孩子是一起虐待儿童案的受害儿童,父母都是进城务工人员,父亲在建筑队,母亲做保姆。那女孩子的父亲脾气不好,在大城市打拼的压力很大。男人纾解压力的办法,无非就是喝酒抽烟,他喝醉了酒还打孩子玩儿。

    母亲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喜欢到跟父亲离婚也要收养那个孩子。

    从头到尾他都是个冷静的旁观者,而从小到大他也是他们婚姻的冷静的旁观者。在外人看来,他们拥有的是最完美的婚姻。父母都是高干子弟,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虽不是青梅竹马,却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一对。结婚的第三年他们生了俊秀聪明的儿子。他们的大半生都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度过,直到他们婚姻的结束。

    年幼时对多晴还是恨,那种感情多半是迁怒,那么后来便是习惯性的厌恶。

    说不上来的。

    大概是讨厌自己无论怎么给她脸色看,讽刺她,奚落她,把她当成一个外人般排挤,她还是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他笑,那神情就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男孩,而她不跟他计较。

    其实他没有忘记多晴刚到家里来时,他推开浴室门不小心看见她赤裸着身体站在花洒下。他所见过的七八岁的女孩子都是白白净净的,夏天露在外面的皮肤像一截白嫩的小萝卜,而她身上却是可怖的疤痕,新的旧的交替在一起,让十四岁的少年头皮发麻,一时竟愣在当场。

    可惜他不是善良的人,也没有因此而心疼她一点。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刻意的讨好和圆滑的乖巧在他眼里渐渐变得悲哀起来。

    他敛下眼:“多晴,赶快好起来。”

    她不明就里,嗓子里模糊地答应着又睡过去。

    下午李默然来接她,好歹烧退了,去李家喝了李家妈妈拿手的鲫鱼汤。在饭桌上看着一家人吵吵闹闹,李家妈妈喋喋不休地说着某个刚归国的留学博士。李默然穿着浅蓝色的工商局制服撇着嘴,摆出大龄女青年的厚脸皮德行。

    吃过饭多晴跟李默然头挨着头凑一起聊天。

    反正都是东拉西扯,什么都说。说到社里最近连载的漫画,李默然掐着大腿骂作者脑残。多晴也觉得挺脑残的,毕竟白薯的脑子缺根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下次我把白薯那小子揪过来让他给你跪下。”

    李默然义愤填膺:“要跪电脑主板!”

    “嗯,跪榴莲!”

    “跪刺猬!”

    “跪玻璃渣!”

    两个人说得没谱,挺开心地大笑起来,多晴乐得滚来滚去。

    李默然突然说:“狼崽子,你发烧的时候把你哥当成付云倾了。”

    多晴看着天花板,懵了。

    “你揪着多澜的领子说,付云倾,你死越远越好,别再让我遇见你。”李默然转过头幽幽看着他,“狼崽子啊,要是再让你遇见呢?”

    多晴就像动物园里关在铁笼子的里的狼阴森森地瞪着将她送入笼子的驯兽员,丫的,别让老子出来,老子出来第一个咬死你。

    可是如何才能再次遇见。

    ――也许只能在发烧的梦里。

    7

    年底的忙碌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动漫社的杂志部,每天都加班加点,愣是在年前赶出两期杂志。编辑都累得脾胃虚弱,漫画家们也好不了哪里去,都是元气大伤。好在完成任务以后,杂志部腊月二十六放假,她便跟白薯约好一起去购物。

    白薯是孝顺的好孩子,买了一堆的东西都是给父母买的,自己倒是没什么。多晴更干净,路过施华洛世奇,看见一对水滴型的耳钉晶莹剔透,透明的,像天使的一滴眼泪,却能折射出七彩的光华。她拖着白薯去店子里打了个耳洞,右耳,戴上一只,像碎月光一样能闪着眼睛。

    除夕夜纪多澜去父亲家,她坚持留在家,她说:“我要用什么身份去呢?”

    纪多澜说:“我的未婚妻的身份还不够吗?”

    多晴说:“不够的,我要留在家陪妈妈。”

    他想了一下,没再坚持。等他离开了,多晴披上刚买的棉绒大外,去了自己的小公寓。四十平方米,简单干净,墙漆是嫩黄色,英格兰玫瑰的窗帘,地上铺着大块的土耳其羊毛地毯。她打开所有的灯,点燃了一支小烟火从窗户里伸出去。

    远处有起伏的鞭炮声,高楼连着高楼,灯光也吻着灯光连成光点的海洋。

    她想起那年除夕夜,她跟母亲和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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