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橡胶的人：穆杜卢库人

有一个民族可以例示亚马孙河流域的印第安人对橡胶业引入这个地区的反应。这些人自称“我们的人”（Weidyeˊnye），但是却以穆杜卢库人这个名称广为人知。穆杜卢库是一种蚂蚁，这个名称是其敌人帕林廷廷人（Parintintín）给他们的。18 世纪晚期，葡萄牙－巴西人在袭击下亚马孙河流域的其他印第安人和白人定居者时，初次与他们相遇。穆杜卢库人与入侵者成为盟友。在这个联盟中，穆杜卢库的男性和女性有不同的作用。妇女开始为拓荒者生产木薯。男人最初虽然怀有敌意，但是以佣兵的身份，与其新的盟友并肩对付穆拉人（Mura Indians，居住在亚马孙河与尼格罗河〔Rio Negro〕之间的地区）和塔巴究斯河（Tapajoˊs）上游地区的卡瓦希瓦人（Cawahíwa）。葡萄牙－巴西人使用穆杜卢库人在这些人口中间抢劫奴隶，压制地方叛乱和平定大规模的反叛，如 1835 年的卡瓦尼亚斯（Cabanas）革命—由当地白人、非裔巴西人、穆拉人和其他印第安人发动的一次叛乱。

由妇女所达成的木薯增产和由男人进行的长距离扩张战争，不仅造成男女两性间更明确的分工，也影响到穆杜卢库人的居住和继嗣关系模式。20 世纪中叶，当罗伯特·墨菲（Robert Murphy）研究穆杜卢库人的时候，他们代表民族志学上的一个特例。他们一面是父系继嗣，一面又是从母居。克鲁伯（1952：213）说他“不知道有这样的社会，并设想它很少发生”。此外，墨菲还发现穆杜卢库人这种出人意料的配合法，是因为其较早的父系继嗣与从父居制模式的改变。有些人类学家认为这种改变不可能发生，它所遭遇的障碍几乎是不能克服的（Murdock，1949：217）。墨菲则说明了穆杜卢库人是如何完成这一改变的。

图 11-3　穆杜卢库人所在地区

一直到 19 世纪早期，穆杜卢库人都是住在村落中。每一个村落都以一个单一的父系世系群为中心。父系世系群通过从父居的规则，由其他父系的村落以婚姻的方式征召妇女。在“男人的房子”中，藏有具体表现祖先灵魂的神圣号角。每一个父系世系群，通过拥有和在仪式中使用这些号角，象征其团结。可是，随着基于女性生产的木薯贸易的到来，婚姻的规则成为从母居，以便维持以女性为中心的家庭特别任务团体的团结和持续。以前是女人在结婚的时候搬到其丈夫的村落中去，可是现在男人搬到其妻子的住处。在任何一个村落中，都有由好几个不同父系世系群中征召来的男人，而父系世系群不再锚定在当地。因而村落中的“男人的房子”不再只是为一个单一的父系世系群所用，而变成共同的男人会社和“兵营”。神圣的号角不再象征父系世系群的特殊性。相反，它们开始代表“男人的房子”的团结，强调超越地方性的军事潜力。

图 11-4　穆杜卢库人的卡布鲁亚（Cabrua）村落。妇女在火上烤干木薯粉；男人则在“男人的房子”里休息，由罗伯特·墨菲摄影（Courtesy of Robert F. Murphy）

汲取橡胶使穆杜卢库人的社会组织产生了另一个转变。在橡胶贸易兴起以前，穆杜卢库人的村落通常位于与无树大草原相似的高地。在每年的旱季，村民便下到河里去捕鱼。可是，随着对橡胶日增的需求，他们开始在河流沿岸的森林中汲取野生树木的树液，并以收集到的乳液交换金属器物、衣着，甚至食物。逐渐地，个别的家族团体沿河边建立了永久的住处，声称某一片森林是他们的。愈来愈多的橡胶乳液在商栈被用来交易商品，他们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手工艺，而更依靠商人预付的货物。一度是战斗和种植木薯单位的穆杜卢库人的村落，现在解散为无数的小家户，每一个家户在交易和债务累积的网络中，分别与商栈连接。商人取代穆杜卢库人的首领，成为当地生产和交易的枢轴。橡胶贸易者又依靠下游的商号收取他的橡胶，并供应他必要的商品，而商号本身又依靠进出口公司，以取得供应品和销售橡胶。因而，穆杜卢库人、贸易者、商人和进出口公司，在一个日渐扩张的生产和流通网络中彼此联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