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小个子里算是聪明的了

（为什么高个子更聪明？谈谈智力的遗传率）


高个子比矮个子聪明。确实是这样。对此很多人会感到吃惊，甚至还会觉得受到冒犯（如果他们的个子比较矮的话）。

人的身高与智力有关，这不是无稽之谈么？然而并不是。

在被一大群愤怒的小个子围攻之前，我有必要指出，这种说法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是绝对的。棒球运动员并没有理所当然地比赛马骑师更智慧，巨人安德烈⑤也没有比爱因斯坦更聪明，居里夫人恐怕不会在智力上输给海格⑥。身高与智力的相关系数通常在0.2左右，意思是，人群中只有五分之一的人表现出身高与智力的关联性。

况且，身高对智力的影响也不是很大。随机找高个子和矮个子各一名，然后测一测他们的智商，谁也不好说哪个智商比较高。不过，假如你的实验次数足够多，比方说找了高个子和矮个子各10,000名，结果的总体样态大概高个子的平均智商值会比矮个子的稍稍高那么一点。或许差值只有三四分，但毕竟呈现出了规律，并且该结果可以通过多次研究得到重复。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长得高会让人更聪明？这是人类智力一个令人费解的古怪特性。

根据现有的科学研究，最有可能造成身高与智力相关性的一个因素就是遗传。智力在一定程度上是可遗传的。进一步说就是，个体的特征（或者叫性状）随遗传而变化的程度叫遗传率（也叫遗传力）。遗传率为1.0意味着该性状完全取决于基因；遗传率0.0则表示该性状与遗传完全无关。

举例来讲，你是什么物种纯粹是基因的结果，“物种”的遗传率就是1.0。如果双亲都是猪，那么无论在生长发育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后代都只会是猪。没有任何一种环境因素能把一头猪变成牛。相反，假如你现在身上着火了，火苗纯粹由外界环境造成，其遗传率是0.0。没有任何基因会让人身上突然起火，你的DNA不会让你不停燃烧并生出一个喷火的红孩儿。不过，大脑有无数特征是基因和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

智力本身的遗传程度相当高。托马斯·布沙尔（Thomas J. Bouchard）在总结已有证据所写的综述中指出，成年人智力的遗传率有0.85，而有意思的是，儿童时期智力的遗传率只有0.45。这听起来有点奇怪，怎么基因对成年人的智力比对儿童的智力影响更大呢？产生这样的疑问是因为没有准确理解遗传率的含义。遗传率衡量的是群体中性状变化有多大程度来自遗传，而不是指基因对性状的决定程度有多大。基因在决定儿童智力和决定成人智力上的影响或许是一样的，但对于孩子来说，影响智力的因素可能更多。儿童的大脑尚处于发育和学习的阶段，因此有各种各样的进程会影响其呈现出的智力高低；成人已经发育成熟的大脑则相对来说更“稳定”，外界因素的影响就没有那么强，成年个体之间（可以认为在普通社会中接受了义务教育的人具有大致相当的学习背景）的差异更有可能是由内在因素（也就是遗传差异）造成的。

说到这里，以上论述可能会让一些人误以为智力和基因的关系实际上就这么简单直接。有的人愿意相信（或者说希望相信）有特定的智力基因，激活或强化它就可以让人变得更聪明。但这不太可能，因为智力是各种不同过程的综合，它们受控于各种不同的基因，而每种基因都有其各自的作用。要找出智力是由哪一个基因负责的，无异于要找出一首交响乐是由哪根琴弦负责的⑦。

身高同样取决于诸多因素，其中包括很多遗传因素。有一些科学家认为，可能有某一个或某一组基因同时影响智力和身高，因而在个子高和聪明这两个性状之间建立起联系。单个基因完全可能具有多种功能，这种现象叫作基因的多效性。

还有一种论点认为，并没有同时调节身高和智力的基因，两者的关联其实是性选择造成的，因为个子高和聪明都属于男性身上能够吸引女性的典型特点。结果，又高又聪明的男性拥有的性伴侣数最多，也就有更多的机会把自己的DNA通过后代传播到人群中，其后代自然拥有一些个子高和聪明的基因。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假说，但并没有得到广泛认可。首先，它对男性的认识有失偏颇，似乎在说男人只要具备几个富有吸引力的性状，就会让女人飞蛾扑火一般地围上来。身高可远远算不上吸引女性的唯一条件。再说了，高个子男性的女儿通常也是高个子，而很多男人一见高个子女孩就吓得打退堂鼓了（我的一些高个子女性朋友告诉我的）。

高智商女性的遭遇也一样（同样，也是我的一些聪明的女性朋友说的，这里记录的全部都是她们）。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表明女性必然会迷上聪明的男性。比方说自信常被看作是一种性感的表现，而我们之前也说了，智力较高的人总体而言比较不自信。更别说才智还常常让人紧张、惹人厌烦，“书呆子”“学究气”之类的说法这几年声名已经大大好转，但长久以来都属于骂人的话，他们给人留下的典型印象就是异性缘差。举的这几个小例子只为说明：为什么负责身高和智力的基因其实传播得相当有限。

还有一种假说认为，长得高需要身体健康、营养充足，而同样的条件也有益于大脑和智力的发育。简单来讲，就是发育时期获得了更好的营养、过着更健康的生活，因而身高和智力都得到提高。然而事情又不只是这样。很多人拥有各种特权、过着能想象得到的最健康的生活，最终却长得很矮或者很蠢呀。当然，还有又矮又蠢的。

那么，和脑的体积大小有关系吗？高个子的人通常脑也比较大，而脑的大小与一般智力有微弱的相关性。这个问题比较有争议。虽说大脑的处理和连接效率对个体的智力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但还有一个现象也是不争的事实：智力非凡人士的某些脑区——比如前额叶皮层和海马区，体积更大、灰质更多。这从逻辑上很好理解，脑袋更大，自然也就能够或可能提供更多才智扩展和发育的空间。总的说来大概就是，较大的大脑或许也是一个影响因素，但并不是必然的原因。大脑袋也许会让人有更高的概率变得聪明，但结果却不绝对。就像购买昂贵的新运动鞋并不会让你跑得更快，但或许可以激励你进步。特定基因的实际作用大致同样如此。

遗传、教养方式、教育质量、文化规约、刻板印象、一般健康状况、个人兴趣和疾病等，所有这些都能或多或少地影响大脑的智力表现。就像我们不能把鱼的发育与它生活的水体分开一样，我们也不能脱离人类文化去谈智力——假如你硬把鱼和水分开，鱼的发育也只会是“短暂的”。

文化对智力的表现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一个经典例子就是19世纪80年代迈克尔·科尔（Michael Cole）带领团队在非洲的研究发现。他们去了偏僻的Kpelle部落，那里几乎完全没有接触过外界的现代文化，他们想看看人们若不受西方文明的文化因素影响是否会表现出同样的人类智力。起先，结果很令人失望，Kpelle人只表现出相当原始的智力，连最简单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而在发达国家同样的问题连小孩子都能轻松答对；甚至当研究人员“碰巧”给出了正确答案的线索时，他们还是无法领会。看来，要么他们的原始文化不够丰富，无法有效地激发高等智力，要么就是某些生物学特性恰好阻碍了智力的发展。然而故事的转折是那么……令人沮丧，当一位研究人员要求他们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