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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谁培训谁,还很难说。”
居亦说:“我甘拜下风。”
很快我们就到该回去的时候了,我的抑郁症(回忆症后遗症)大大好转,减肥也取得了显著成果,在先前的基础上又减掉二十公斤,体重由九十五公斤降到七十五公斤,所有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居亦陪我买了很多新衣服。
当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时,连我自己都相信,奇迹出现了。明显变瘦,又穿着时髦的新衣服的我,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样子,是一个五十岁的小伙子。脸上的皱纹都看不见了,我故意摸摸额头,皱纹不翼而飞,思维活跃,爱欲强烈。奇迹是从未来出现的,一个名叫居亦的女孩带着我,去未来找回了我的前世。“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飞升!”这是歌德的话,怪不得歌德八十岁还在谈恋爱。我才五十岁,我像镜子中那个家伙一样,是一个帅小伙,他从未来走来,他从未来带来的气息让我心跳,令我振奋。他打算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永远爱下去。他和她都说不清,谁爱谁更多一些。他们还从来没有谈起过结婚生子这类事情,他们只知道相爱,已经爱了五十年,还要再爱上五十年。
“先生,这才是你!”居亦说。
我得意忘形,在居亦面前走着模特步。
“瞧这动作,这才是东声。”
居亦很少叫我的名字,“东声”二字就像第一次被人叫出。
我愣愣神,以为东声是另一个人。
3
从欧洲回来已是2016年秋天。
居亦一边读博,一边第二次给本科生开情色电影赏析的选修课。我继续以抑郁症为借口在家待着,耍赖不去上班。事实上,也真的很难说,我的抑郁症(回忆症后遗症)已经彻底好了。坦白地说,我没有一天不想起李则广,包括马家堡子,包括5连,包括李则广从徽县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包括李则广的死。有些表现仍然有回忆症的嫌疑,比如,我再三地梦见(或者是半梦半醒中的冥想)我在马家堡子里出出进进,有时候我是最早的主人,姓马,有时候我是两家陕西人中的一员,姓丁或姓罗,有时候我是年轻的土匪头子李则广……我甚至梦见过人皮书,我是人皮书中的主人公,名叫李则广。我的故事相当传奇,后来被捉拿归案,并被枪决。我本人留下遗言,愿意捐献部分皮肤,用来制作关于我的故事的人皮书……人皮书里的故事大部分忘记了,还记得其中的一些片段。这也再一次说明,我的回忆症作为一种病,已经痊愈了,只是还保留着一些回忆习惯和思维路径……在刚才提到的那个梦中,我记住的部分是这样的:
我是李则广。我是师长,而不是团长。是少将,而不是上校中校什么的。我从外面回到七步镇并不是骑着马,而是坐着吉普车,带着两名警卫员。回到家,看见两个老婆,第一个老婆躲在家人后面,可怜巴巴的样子。第二个老婆,是我从徽县带回来的,是徽县县城最漂亮的女人,读过鲁迅的书,会看病,中等个,单眼皮,厚嘴唇,有点像奴羔,只是没有奴羔脸上的傻相,尤其是下嘴唇不耷拉,看见她的一瞬间我心里温暖如火,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相当成功的,既做了军爷,又娶了好老婆……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和父母家人吃过饭,简单聊了些家常后,我就急着和第二个老婆(不记得她的名字)回房间休息了。我们好像很久没见面了,急急忙忙就宽衣做爱。我和她之间有很深的感情,我要把战火中积蓄下的太多的疲惫,包括对她的相思之苦,完全交给她,交给她的身体,就像终于找到一个能卸下重担的地方。我们做爱的时候充满感情,双方都觉得很享受,接下来,我好轻松也好累,一下子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发现老婆不在身边。我本能地想起一个东西,一份事关重大的秘密文件在手提箱里,赶紧下去打开手提箱,却找不见文件。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断定老婆是共产党的卧底。我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枪,这时脚步声响起来,她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我问。
她脸色慌张,说:“去厕所了。”
我问:“真的吗?”
她看出我已经怀疑了,赶紧要把房门推住。
“把电台交出来!”我说。
“哪有电台?”她显然在故作镇定。
她的眼神瞟向桌上的手枪。
我抢先抓来手枪,指向她脑门。奇怪的是,现实中我是右撇子,梦中却是左撇子,我用左手灵巧地抓来手枪,向她开枪,连开三枪。
她跌倒了,连同她的慌乱。
她只是死了,并没流血。
而且,她跌倒的瞬间,显得更加纯洁,比以前任何时候更美,她既是她,又是她的象征,她为她的信仰而死,这让她在倒下的一瞬间由平凡变得伟大。我心里好悲伤好悲伤,我心里只有悲伤,没有怨恨。我发现,我对她的爱并没有因为她的背叛而减弱,而是奇怪地增强了。我甚至有一丝埋怨,为什么不对我说一声?说不定我也有可能做她的同志。我不能不开枪,因为我是国民党的堂堂少将。那份文件非常重要。
父母家人和两个警卫都赶来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蹲下来,从她的衣袋里摸出那份文件,对警卫说:“赶紧离开。”
我看见我的第一个老婆站在人群外面,有些幸灾乐祸。
我只是扫了她一眼,始终没和她说一句话。
我听见我的父母在大声哭泣。
匆匆离开七步镇时,我心里依然只有悲伤。我的左手沉甸甸的,很难受。枪的后坐力还保留在手指里,十分清晰。只是在警卫面前不敢表现出来,好像我也是地下党。那悲伤在梦醒后持续发酵,连续几天都是腰来腿不来。
这个梦让我忍不住又给蒲霞发了短信,请她打听:
李则广的军衔是少将还是大校或中校?
李则广的老婆是不是地下党?是不是被李则广打死的?
李则广是不是左撇子?
隔了两天,蒲霞来了消息:
我打听了,李则广是上校团长。
李则广的第二个老婆有文化,懂医术,但不是地下党,一直生活在七步,八十多岁才去世。李则广的弟弟李则贤是地下党,当时是七步镇地下党支部的支部书记,一手策划和组织了安远起义,被叛徒出卖后,幸运逃脱。七步的另外三名地下党被天水专员兼警备司机高增吉亲自带兵抓获,枪毙在七步以西十庄沟内,所以十庄沟桥叫烈士桥。李则贤的身份暴露后去了延安,解放后在湖南工作,曾任湖南溆浦县委书记,据说,之所以在湖南工作,是为了远离身为国民党军官的哥哥李则广。李则广死了之后,李则贤才开始回家。弟兄二人解放后始终没有见面。
李则贤死后,骨灰埋在七步。
对了,李家后人回忆说,李则广不是左撇子。
李家人没有左撇子。
我不禁嘲笑自己,平时很少看谍战类型的电视剧,无形中的耳濡目染还是有一些,梦里面,把前世的老婆想象成地下党,和真的一样,在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枪,打死刚刚有过肌肤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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