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政治欧姆定律

题。要是大家都盯着爱因斯坦的脑子看怎么办？（笑声）牛曼教授叫我别杞人忧天。首先，阅脑器上有计时器，专利局一查就知道发明权归谁。其次，偷窃人家成果是损人利己，阅脑器时代的人连想都不会这么去想的。”

“是啊！”人们记起那个已经建立起来的逻辑。一旦不损人的基本道德成为本能，许多传统社会担心的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



经过一下午的辩论，各种反对意见得到了回答，支持派显然占了上风。大多数议员在道理上似乎服了，但真正的胜负将取决于最后的战役：投票。没有人敢断言这个六百多议员、十多个党派组成的议会最终如何决议。议长说明了明天的表决程序后宣布休会，把晚上的时间留给各政党为投票做准备。

安为辩论会的成功兴奋不已。不仅牛曼的报告势如破竹，导致反对派主将鲍林倒戈，而且斯特劳的代言也相当给力，击败了豪沃的规矩恐怖主义，可谓大获全胜。她提议回去与彼得夫妇一起搞个晚餐聚会庆祝一下。

牛曼也很高兴，让她别忘了邀请乃生上将参加。

乃生上将当然乐意。他知道了自己几个月来所干的是什么，更有许多问题想问。“是，谢谢！”又是一个立正，脚后跟敲得更响。

斯特劳过来送他们出门。安夸他这个帮凶做得不错，也邀请他参加晚餐聚会。斯特劳想了想说：“你们先回，我得和大党鞭商量明天投票的事。要是顺利的话我就来助兴。”

牛曼和安正要出门，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议员赶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很兴奋的样子。牛曼吃惊地发现，此人长得酷像保守党领袖考林·豪沃：骨感的脸型、浓眉大眼，只是头上的秃顶没有那么厉害。

“詹姆斯·豪沃，伦敦绿野区议员。”他和牛曼握手时自我介绍，充满敬意地微笑。

斯特劳见牛曼诧异就过来解释：“这位是反对党领袖先生的弟弟。他们是下议院唯一的一对兄弟，国宝啊，可惜是保守党！”

“不过我是支持阅脑器的，”詹姆斯·豪沃紧握着牛曼的手说，“教授，我必须为我们的丢人行为向您道歉。”

“没什么，谢谢你。”牛曼微微一震，还从未受过这么大力气的握手。

“应该是我们谢你，世界要谢谢你！”詹姆斯说，“这革命是要改天换地，政治也要脱胎换骨！我一定要找个时间向你请教政治学术化的问题，太有意思了。”

“的确是个挑战。”牛曼道。

“在这方面我是不保守的。”詹姆斯声明。

“阅脑器也无党无派，我也是。”牛曼笑道。他看出詹姆斯和他哥哥很不同，光从那握手的劲头就知道他是由衷支持的。这说明来自相似背景的人可以对阅脑器有完全不同的反应。

在出会议厅前，牛曼注意到斯特劳在墙角边和大党鞭低语，眉头微锁。大概是明天投票的事有什么麻烦。牛曼感到没有必要担心，辩论已明显获胜，一个交了正确答卷的学生何必担心考试成绩？

议案虽然在辩论中得势，斯特劳知道投票形势依然严峻。保守党持反对立场，工党在议会中只有微弱多数，而党内肯定还有造反的。议会投票通常以党派画线，但有的议员会和所在党的立场相左。凡有这类造反迹象，主管党纪的大党鞭会软硬兼施地劝服，甚至以开除党籍相威胁。政客们通常是准备做些违心之事来服从自己的党的，当然也要看程度，如他们说的：妓女也可以拒绝强奸。斯特劳和大党鞭估计赞成票不够，得靠自民党支持。鲍林虽然倒戈，不等于他的人都可入账。所以当务之急是两件事：大党鞭设法把造反人数控制到最小，而斯特劳去找鲍林，争取把自民党的支持率最大化。

不用说，类似的计算也在其他各党的营帐中进行。晚餐时分，议员们下榻的三层楼招待所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投票前哨战已经打响。

“不必客气。”鲍林答道，但温度不高。

“关于明天的投票……”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投，但我……弃权。”

“弃权？”斯特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赞成……”

“那不等于赞成现在就引进。”这是个勉强的辩护，但不失为辩护。

“这……”斯特劳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像一个援救他的人救到半空中说要放手，还不予解释。

“对不起，晚安。”鲍林径自挂了电话。

“晚……安。”斯特劳机械地重复，已然是对自己说。



鲍林的突变，别说对斯特劳是当头一棒，在半小时前是连鲍林自己也没想到的。议会辩论结束时，这个哲学家已然沉浸在革命的激动中。他想到从此人类将大不相同，政治将大不相同，不会再是令人鄙视的“勾当型”业务。那政坛游戏的种种言不由衷常常使他看不起自己；每当被伽师——他的十八岁的儿子——质问起来就更糟。小家伙虽然刚进哲学系念书，说话已咄咄逼人。那些硬邦邦的问题加上挖苦的口气，越来越具有攻击性，好像是幼稚却又有一股慑人的力量。谁都知道真话不是都能说的，但假话又毕竟心虚。被这小子逼到张口结舌的地步时最不是个滋味。他从不因为你是老子而手下留情，反倒像是下手更狠的理由……

想到伽师，鲍林忽然愣住了：我在做什么呀？！他发现自己在做一桩极其危险的事，不，简直是自杀性的，就像朝着可以让你粉身碎骨的悬崖挥鞭疾驰！引入阅脑器将对他的生活意味什么？意味伽师的秘密全部暴露，意味他可能失去儿子，失去珍妮，失去这个家……他居然忘了自己是个身怀最大秘密的人！

二十年前，他和好朋友维克特成为情敌：争夺美貌出众的才女珍妮。鲍林是如此崇拜珍妮，她那高贵的矜持和灼人的微笑常常使这个自命不凡的哲学家感到自卑得不行，恨不得一辈子匍匐在她脚下。但对手维克特的攻势也异常猛烈。维克特才华不如鲍林但长得比他帅气得多，肩宽体壮、浓眉大眼，活像美式足球队员的身材配一副好莱坞明星的面孔。鲍林与之一比就可怜了：个子矮两英寸不说，又被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煞了脸部的风景，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再缩小一成。如果那是动物界的求偶竞争，他肯定没戏。好在人类这物种还把智力当回事。他那行文漂亮而又富有哲理的情书似乎也带有男性荷尔蒙的魅力，使得珍妮在他们之间长时间摇摆不定。她难以抉择，困难得好像要对自己的左右手决定取舍。这犹豫使竞争达到残酷的状态，连她自己都近乎崩溃。于是她下令停火：双方停止一切追求活动一个月，容她在不受压力的情况下做出自己的决定。他们都从了，谁敢不从？可是，难熬的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决定。于是延期一个月，又一个月……从白雪皑皑的冬天一直到郁郁葱葱的夏日，女神依然没有做出选择。这种事情是需要活两辈子才能决定的。于是战争恢复……最后，鲍林以拜伦式的决斗精神，当着珍妮的面咬破手指写了一页血书，这在墨写的书信都快绝迹了的电子邮件时代当然是无比震撼。维克特也被此举吓了一跳，不料那瞬间的惊恐状态正好落在珍妮眼里，与鲍林奋不顾身的形象形成巨大反差。看来体格强健不等于精神勇敢，于是她做出了智力高于体力的判断。不过，她还有更高的智力。她答应嫁给鲍林，但附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