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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政治欧姆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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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这一招不同寻常,虽然欠光彩但有根据,力度不下于据脏要挟的“脏”。

“反对、反对!”另一些议员感到愤怒。“辩不过就不让人家说话,真有出息呀!”“知不知羞耻呀?”

双方吵成一片。议长连喊“秩序、秩序……”但无人理会。

牛曼也被怔住了。用程序压观点,在政治上叫“公开的暗杀”,让你有苦说不出。从前有个美国总统特别擅长此术,每年都利用国会的夏季长假,借口“紧急情况”走私一批任命——不然在国会通不过的。人称“紧急情况总统”。这种伎俩在政坛上虽不少见,但对牛曼来说还够新鲜。

这于豪沃不是临时发挥,而是精心谋算的。鲍林的认输使他意识到这场战争的不对称:他们既有机器又有哲学,还有政府实力;而我们是被迫应战——突然被直升机送到这不知天南地北的地方,和绑架也差不多,再和这闻所未闻的怪物较量,完全是陷阱!算我急中生智找了个哲学家组成联合阵线,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匆匆上阵,难怪他开始自信满满转而举手投降,逼我亲自出马……要是哲学家辩不过他,我又何德何能?我能想到的,恐怕他已准备了十倍不止;而他的论点我连门都不摸,更别说哲学了。唉,要是能掐住他的脖子就好了……

掐住脖子?对了!他隐约记得《议会章程》中有关于证人做证发言的时间限制。上网一搜,果然找到了。议会是议员们相互厮杀的地方,不是专家炫耀本领的场所。但多数听证会都在各专业委员会进行,这条大会规则几乎从未用过。没有用过不等于不能用,现在不用更待何时?他知道此刻搬出它来阻止牛曼显得很不绅士,像是用手掐住人家喉咙不让说话。可是,若不厚厚脸皮下手,仗打输了再像绅士又有什么用?做个失败的绅士当然不如做个胜利的痞子,让他们骂去好了——骂不择手段也好,骂规章恐怖主义也好,爱骂什么骂什么,只要能把他封杀住就值!黄鼠狼放臭屁来保性命是天经地义,谁能怪它不雅或不文明?管你是环保主义还是环卫主义!

果然,议长只得应准这个要求,他就是坐在这个位子上维持规矩的。他为难地瞅瞅牛曼,好像是在家门口不好意思地阻拦一位自己请来的客人——因为内人不欢迎。那眼神是希望牛曼理解他的难处,不要让他说出难为情的话。英国是案例法国度,这样的事在司法上时有发生。有时候一条几百年前的案例突然被某律师挖出来辩论一个官司,法官被搞得目瞪口呆,又不得不像迎接祖先归来一样恭敬伺候。

当人们对这宪政危机不知所措之际,斯特劳和牛曼耳语了几句,然后请求发言。议长把头点得像饿了三天的小鸡啄米,任何解决方案都是为他解围。

“议长先生,”斯特劳说,“我首先祝贺尊敬的反对派领袖先生,他对民主制度的奋勇保护成绩卓著——一天干掉两个主辩!”

议员们哄堂大笑。豪沃也撇撇嘴,不知是忍俊不禁还是自鸣得意。

“不过,”斯特劳道,“要是靠不让人家说话来赢一场辩论的话,那是不是已经输了?(笑声)议长先生,有问必答也是我们的规矩。鉴于牛曼教授在我们这个民主中的时间不幸用完了,我已征得他的同意,代表他来回答尊敬的反对派领袖先生的问题。我这个代首相总还有一点儿时间的吧?”他不仅不掩饰傲慢,反而故意渲染。

“当然有的,代首相先生!”议长笑道。

“同意、同意!”人们为欺负人的人受到欺负而喝彩。热闹的时候政治家和街上打群架的孩子们相差无几。

在可行性研究过程中斯特劳和牛曼交流不少,对他的思路已很清楚:

“议长先生,尊敬的反对派领袖先生好像说阅脑器是不现实的,可它不是在我手里握着吗?事实是我们已经面对一个可能的新世界,那里将更自由、更信任、更有效,特别是不再有恶。问题是我们想不想试试。”

“同意、同意!”

“我听下来,尊敬的反对派领袖先生对阅脑器担心两件事。一是担心它取消竞争而阻碍进化;二是担心它妨碍独立思考。这都是误解。思维可见并不改变人追求自我利益的本性,所以竞争依然存在。所不同的是人会自动地遵循规则,因为欺骗不再可能。我记得牛曼教授把这种状况叫作‘生意体育化’‘政治学术化’。”

“要么当运动员,要么当教授?”有人打趣道。

“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做生意的办法是‘干’加‘骗’。商人们鼓吹自己的产品是天下第一、十全十美,其实他们知道那不是真的。在阅脑器时代就只能依靠干好取胜,因为无法骗人了。商人会承认他的产品的短处,因为凡是他知道的别人也都知道。生意的竞争像体育竞赛一样实打实。”

“同意、同意!”人们还是大体承认体育竞赛的真实性,尽管兴奋剂丑闻已使其名誉大损。

“那么政治的学术化呢?”一个议员迫不及待地问。

“我知道这是更关注的问题,”斯特劳笑道。“我们都知道政治是以不诚实著称的。一旦思维可见了,我们就必须承认错误而不是文过饰非;必须回答问题而不是回避问题。再不能靠什么‘重要的问题在于……’(What is important is…)之类的回避术来转移话题了。(一片会心的笑声)在诚实的政治中,不同党派仍为各自的利益集团而战,但得说实话,像不同学术派别的据理而争。”

“同意、同意!”没有谁比这批人更理解这些。政治家多是回避问题的专家,而“重要的问题在于……”这个著名转折语是他们施展回避术的常规武器。它被用得如此之多、如此之滥、如此之可预料,以致使人一听到就心里发毛,就像一个家长深知自己的儿子往地上一躺便是大耍无赖的前奏。有人甚至暗中祈祷,宁可政治家们说骂娘的脏话也别说这个经典表达!说来也怪,一代代的政客们反复使用它乐此不疲,竟没人创造一个新鲜一点儿的说法来避免这令人作呕的不打自招。从结构上的分析可知,它能成为无法替代的永恒格式是因为它的强大转换功能——让胆怯的回避听起来像勇敢的进军。在一次BBC的电视采访中,厉害的主持人追逼一位大臣回答一个问题,答案只可能是“是”或“不是”。但那大臣死不肯直言,不断用“重要的问题在于……”来转移话题。主持人不让转移,重复问了二十多遍“是还是不是?”,像小和尚念经一样都快把自己念睡着了。大臣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难看,连起初大笑不止的观众都开始不安起来,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奔到窗口跳下去……主持人也不得不有此顾虑,终于出于人道主义而放了他。楼当然没有跳。后来有朋友问他是否受得了,他笑道:“其实没啥。他想让我难堪,我就故意难堪得不得了,调动观众的同情心。果然调动起来了。”政治的操控,谁知是在第N次方!

斯特劳接着说:“至于阅脑器会不会妨碍我们独立思考,牛曼教授认为不会的。思想不是把东西搬到脑子里来,不是像把书放到书架上或把水倒进瓶子里;而是意识对信息的加工。阅脑其实就是阅读人家不断出版的书。如果你的脑子管用的话,读书就不是洗脑。是否读、怎么读、信不信都是自己决定的。只有最胡说八道的庸医才说吃猪肉就会变成猪。”

台下大笑。

“不过,议长先生,”斯特劳继续道,“和尊敬的反对派领袖先生一样,我也曾担心过版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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