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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阳乐住的佛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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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昂巴夫妇守在昂仁县这条偏僻的山沟里七十多年了。因为周围的山太高了,在西藏高原已经四通八达的今天,这条山沟至今还没有修通公路。村里曾修过简易公路,可一到夏季,大雨一冲,就四处塌方。距离最近的通车点,也要徒步五六公里呢。

阿古昂巴不是出家人,但因为家族传承,会念一点经,做一点法事。例如,夏季来临,山沟里多变的气候,往往一场冰雹来袭,就会把半成熟的青稞砸得一片狼藉。村里人就会请阿古昂巴念经,让冰雹远去。农村人一般管这类人叫“冰雹喇嘛”。怎么着念几次经,总会有一两次管用的,所以村里人还是挺信他的。最重要的是,阿古昂巴家里有一尊不知是哪一辈传下来的度母佛铜造像,庄严、慈悲、精美。村里人说,阿古昂巴念经做法事很灵,那是因为他家供奉的这尊度母显灵啊。

2016年6月25日,这天夜里,阿古昂巴做了一个梦,梦见山谷里夏雨初晴,云蒸霞蔚,一条彩虹横跨山谷,彩虹下,一位佛菩萨从霞光中向他家走来……

第二天,阿古昂巴正在向老伴讲述这场吉祥的梦境时,一位高僧带着几名弟子正跋涉在崎岖的山路上,向他家走去。

这位高僧,正是我多年前认识的一位朋友:觉囊派法主健阳乐住。当时我正在北京工作,住在北部郊区的上庄村。我们那里有一个每周一回的“不求甚解读书会”,常常请各方面的学者高人来讲座。那天晚上,有一位学佛的朋友米鸿宾,请来了他的上师健阳仁波切,给我们讲觉囊派的法理“他空见”。因为我在西藏工作多年,对西藏和藏传佛教接触得较多一点,所以,见到健阳也格外亲切。虽然对他讲的觉囊派高深的宗教哲学,如坠云雾,但对健阳的印象十分深刻。当时他只有三十多岁,但他的法相很有几分佛陀再世的感觉,尤其是对他能用标准的汉语普通话表达宗教哲学,十分钦佩。自此,便与健阳多有接触。

觉囊派是公元十三世纪源自于西藏拉孜县觉囊沟的一个古老教派,有着独具特色的文化。格鲁派兴起之后,觉囊派便遭到各派挤压,教徒们流散到一些偏远地区,默默地传承了几百年。与其他各派,虽教义大致相近,但也有不小的区别。在四川与青海邻近的地区,有几十座觉囊派寺庙,有数十万信众。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觉囊派已经传到了第四十六代法主阿旺·云登桑布。藏传佛教领袖十世班禅额尔德尼对觉囊派的地位给予了肯定,并把云登桑布法主请到北京,参与了中国藏语系高级佛学院的组织和教学工作。云登桑布上师自觉年岁渐老,按照觉囊派的法脉传承,他开始寻找自己的接班人了。

此时的健阳乐住,俗名叫华丹,只有五岁半。他的舅爷是青海省一位著名高僧,看着这位外甥的长相和品性不错,就打算让他出家,以后可以作为家乡寺庙的住持。云登桑布上师派出的寻访人,也找到了华丹,但舅爷不很乐意,因为他早有安排了。健阳的父母也不乐意,觉得孩子毕竟太小,远离故土,难以割舍。云登桑布上师亲自找到高僧舅爷商量,商量的结果是,先把华丹带走,闭关学习修炼三年再送回来。这一去,过了三年,又过了三年,舅爷来找云登桑布上师,要把华丹迎回去。上师说:“您看,他在我这里学习修行非常好,他要是走了,我这里觉囊派的佛法就无人继承了。”舅爷也觉得佛缘到这份上,不能再加勉强了。

华丹来到藏哇寺,上师给他赐法名阿旺·健阳乐住。从五岁半就跟随上师身边,不离左右,闭关多年,修习佛法。上师以心传法,显密二宗,大小五明,藏文经书,佛乐绘画,言传身教;健阳则点滴在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出于师。2000年9月,见弟子佛性开悟、品性成熟、学业成就,上师决定传位于他,授《委任法卷》说:“神圣至尊阿旺·健阳乐住如大海遍布,此人胜具戒净贤与光大法门之愿力,他能利益教法与众生而灌顶传法,兴隆三宝之事业,因前世之积累而自在吉祥福报已具足,如正遍知大觉囊预言:‘值此地藏王之化身菩萨名华丹出现于世,见修行果清净宜,圣贤法子持有大宝教法不灭遍。’如此预言与我唯理清净之观察,授权为大中观他空之四十七代法主金刚上师。”

我认识并接触健阳后,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上师了。他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继承上师未了的心愿;他已经做的一切,距离上师的心愿还很远很远。

我本人并不是佛教徒,也不是施主,而是这位仁波切的俗界朋友。我觉得这样接触起来更为真实、更为随意。那一年冬天,健阳带领着藏哇寺的梵音佛乐团,从广州一路演出到北京。他打电话告诉我,有时间可以来听听。那天,北京气温骤降,下起大雪,我提前到北京大学去,健阳正在后台间一个墙角蹲着,我很担心会有多少听众能来,宽慰他说,今天北京太冷了,来的人不一定很多。健阳平静地回答说:“看缘分吧。”可是,半个小时后,我从后台出来,看到演奏厅居然座无虚席,很多听众只能找空地儿站着。那天晚上的梵音佛音震撼感动了所有人,甚至音乐会结束后,很多人久久不愿离去。

后来,我辞官离京,再赴西藏,创建西藏牦牛博物馆。这期间,我在藏区进行万里牦牛田野调查中,还到过健阳的主寺:位于四川壤塘县的藏哇寺。可惜当时健阳在外地,他嘱咐弟子们热情接待了我。此后,健阳几次来西藏,我们都要见面,所以有时间可以随意聊聊。

我觉得,他今年才四十二岁,寺庙有两千多人,还有佛学院,另外,为了帮助政府解决无业青少年的出路,开办了唐卡学校、藏医学习班,也有七百多人。那年我去藏哇寺时,正在兴建规模达四万多平方米的坛城。无论从管理还是从财务上说,都是担负极大的压力。健阳平静地对我说,一切都是按照上师教导的做,一切都是佛缘。我们没有刻意做什么宣传,也没有举办过特别大型的法会,所有佛事活动都在政府和法律规定的范围内,慢慢做吧。我们的施主、一些居士们,刚开始结缘的时候,有的还是很落魄的,但经过觉囊佛法的修习,又身心俱足地走上新的道路。还有的人,完成一段修习后,重新创业,缺乏资金,我们还借给他们一些资金,不久就发达了,加倍地回报寺庙,成为施主。我们修建坛城,也是上师的发心,完全按照上师当时的设计,连门窗的尺寸都一点没改变。因为改变一点,整个建筑就不对了。上师的智慧太伟大了。他说起上师时,仿佛上师就在眼前,他的眼里流出无限的深情。



健阳此次来到西藏,主要是想看看觉囊派的发源地、拉孜县觉囊沟的情况,还有就是,坛城修建起来,不但要成为佛法圣地,还要成为一个佛教文化的博物馆,到西藏看看,能在民间找到点什么新旧物件。原本说是三两天就回拉萨,可是,过了三天还没有回来,给我打电话说,还有一些事,要再过一两天。

原来,健阳从拉孜返回到日喀则,正打算回拉萨,却十分偶然听一位阿尼说,昂仁县的一个山沟里的一户老人家有一尊非常珍贵的佛像。这位阿尼是那个村里人的亲戚。健阳听说后,问清那个地方的情况,决定掉头再次西行,去往昂仁县。

阿古昂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做的那个梦,今天竟成了现实。一位高僧真的来到自己跟前。眼前的健阳,就是梦中的佛菩萨啊!最难以置信的,这位佛菩萨怎么这么眼熟呢?很多年前,也想不起是谁来到他家,给过一张活佛的照片,一直保留在家里。这位活佛恰恰就是眼前的这位佛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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