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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塘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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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着他。父亲老老实实把药吃了,又陪笑问道:“小露,我叫你下载的音乐带来了没有?还有口琴,帮我买了不?”

寒露硬邦邦说:“我没工夫弄这些,再说,您也消停消停,少费神,多休息,再让我发现您扔药片,哼……”她话没完,窗边老爷子又幽幽叹气了:“姑娘啊,跟父亲说话不能用这种口气呀,会折寿的!”

老张头浑插一句:“来折我的寿好了,我早死早超生。”

寒露虎着脸出去,顺便把垃圾桶又踢了一脚:砰!

背后跟过来一句:“这个姑娘呐,脾气是

真坏!”

康复医院的饭菜不可口,寒露心疼父亲,坚持每天送中饭和晚饭——老顽童贪爱美食,若不做点好吃的,她怕母亲在地底下牵肠挂肚。医院离家颇远,这来来回回的,路上又耗了不少时间。晚上,她再去琴行上两节课——住在医院里,每天都是开销,再不贴补上一点,以后的日子都没法想了。成了顶梁柱的她整日奔波,喘气的工夫也没有,父亲想听的这乐曲那乐曲,她是真没工夫和心情去下载。

昏天黑地中,她还得对付另一个孩子:

石翊。

母亲去世以后,寒露心理上一下老了十岁,她有一个预感:和石翊结成连理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他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寒露现在被父亲的病拖累着,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事事以他为主了。也罢,也罢,父母那般相爱,到最后,不也说撒手便撒手?说到底,再有爱,也别不过“势”去。从另一面讲,她也不愿意石翊为她牺牲——何苦拖累着对方一起向下沉,年轻轻的,他应该轻装前行。

消耗太多,寒露现在总有一种能量不足的感觉。和石翊从同居到分开生活,距离一下子拉远,小嫌小隙来不及补救,一重一重,越积越多。好容易聚一次,又总话不投机——她知道石翊想说说他家那边的事,散散郁闷,可是她没心情没力气去听——她的丧母之痛及对父亲身体的忧虑,他不也一样没兴趣听么。

每年的12月份都是属于恋人的,这节那节,刺激得单身青年坐都坐不住。石翊装了一肚子对寒露的不满,憋着气,等着她主动来求和。眼见得圣诞节快到了,她还是每天不咸不淡发几条信息而已,逼得他只得把自信和傲气都放下。这天,总算约了晚饭后在康乐医院边的咖啡店见面。石翊专门买了一对镶钻耳钉做礼物——他去商厦精心挑的,相交这么久,他这还是第一次送她东西。

店里香气阵阵,音乐明快。寒露来了,浅灰色的旧羽绒大衣,颈上围着鹅黄色围巾。她消瘦了不少,头发马马虎虎一把束着,脸上脂粉全无,黄蜡蜡没一丝血色。她一坐下便看表,石翊则一把将她冰冷的手握住了:

“送你一件礼物。”

“路太堵,晚上还有课,得早点走。”

“课改一下时间不行么?好容易在一起。等下到我那里去,或者去上塘那边——想你了。”

“这么临时三刻的,哪改得了?”寒露接过盒子,草草把耳钉看了一眼,放到了包里。

一股怒气升上来,石翊勉力压着:说了想她了,即便今天没时间,不方便,给两句好话甜话哄哄他,难道不是应该的?

他是有话必说、有火必发的脾气,心情早在脸上挂出来,寒露却假装看不见,淡淡问了些他考试及申请学校的事,一杯咖啡喝完,便又去看时间。

石翊道:“要是一切顺利,明年春天就可以走了,”他横着眼,憋了半天的火终于冲出了口,“你是不是盼着我早点走?”

寒露站起身,胡乱撸了一下他的头,石翊猛地闪开了。两人出了咖啡馆,他也不管边上有人没人,管自火山爆发:

“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盘算?想等我走了,回到你前男友那儿去?要这么想,趁早明白地说

出来!”

她沉下了脸。

石翊最恨她这不阴不阳的模样:

“怎么?后悔跟我在一起了?还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好啊,多默契,多亲切!外人谁插得进去!何苦装得那么忙?想分手就直说!”

说这话时他俩已经走到医院停车场,石翊挡着车门,不让寒露上车去——他的宝马,这一向都是她用着。

过去发狂相爱时,两人总是互相地添柴拔火,这会儿吵起架来,一样火烧山林般不可收拾。寒露也着实地怒了——给父亲送了晚饭,她自己忙得都没顾上吃什么,这会儿还得应付他的无理取闹。

她用阴沉来对付他的火星四溅:“直说就直说。再这么瞎闹,索性就分开。”

“江寒露!你是不是因为我母亲反对、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随你怎么说吧。”

“你!你这个贱人!”

石翊口不择言、短发直竖的愚蠢模样,简直就像被他母亲附了体,寒露转过身,弃车而去。石翊叫不住她,恼羞成怒,把个东西砸过来,啪的一声,东西落地——是他们小巢的钥匙。他搬出去后,一直还留着一把。寒露没经大脑发令,以牙还牙,把车钥匙摔了过去,还不解气,又从包里摸出小盒飞过去——两个耳钉掉出来,滚到了车轮下面。

晚上的课教得一塌糊涂,寒露的手一直在哆嗦,根本不能给学生做示范。她让孩子反复弹《龙船谣》,自己则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下课后,她平静了些,给石翊打电话。他呢,一直关机,整夜没消息。

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可两人不在一起,没有床头,也没有床尾。过了好几天,寒露思前想后,心有些软。她又给石翊打电话,准备着一开口就先道歉。

接电话的是索菲娅,她说几个同学正在石翊住处开派对,石翊这会儿嘛,没拿手机,下去买烟酒了。

他烦极了才会抽烟的——寒露一鼓作气赶了过去。石翊在住处门口,横着眼,不让寒露进去。屋里欢歌笑语,烟酒嗓爵士乐手的歌声起起伏伏。她心陡然冷了,脸上勉强撑着笑:“对不起,那天态度不好。”

“没关系,分手嘛,都这个德行。”

两人间的情分并没尽,彼此心里也都明白的,可是忽然间,寒露的心气儿全泄了,来和解的冲动走到了反面:也许,石翊父母年轻时也是相爱的,后来,因为性格的冲撞,才闹到互相伤害折磨的境地。糖尿病体质既能遗传,焉知这样的性格与冲突不会遗传?不如真的就此分手,也免得给他本来就一团糟的家庭再添乱。

“好吧,那我走了。”她拽了一下围巾,转身下楼。

石翊余怒未消,进了屋,“砰”地把门关上。音乐与光亮都消失了,走廊里黑乎乎的,寒露摸索着找到了墙上的楼道灯开关。

在小区外的寒风里,等了很久,才来了一辆出租车,她跺着冻透的脚钻进去,开玩笑似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石翊,这回,轮到了她关机:

没有力气闹下去。够了,索性就此打住吧。



8


婚后,梁笑笑夫妇住在蔡广自己公司开发建设的别墅园,半中半西的小楼,位于半岛的山坡上,周围是绿莹莹的湖水。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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