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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店主求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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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容我想想好吗?”

忠仁退出了那个房间。

院里,静无他人。后厨的鼓风机也早已息止了响动,那表明店里午间灶上的工作已经结束。

忠仁没有像往日那样在这个时候还要到前台照看一下,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个时候,他好像有些身心俱疲了。

忠义没有在屋里,不知干什么去了。忠仁仰面躺到了孙敬德昔日给他安排的床上。他想静静地做一番思考。这张床的架子是铁制的,很是结实,它体现了孙敬德当时的良苦用心。孙敬德当时很明显的意图就是希望忠仁能长久地留下来,而不要再存有他念。现在,这张床的物主则是亚男了。还有这房屋,这避风挡雨的房屋,这冬有暖气夏有空调的房屋,这与那工地的板房不在一个层次的房屋,也是属于今天的亚男了。是亚男让他继续享用孙敬德给他提供的所有便利。这是现实。这种现实,正是在这一刻,让他难以回避地,也是第一次有了一种必须得面对的感觉。

他难道真的不知道亚男的真实想法吗?不是的。从亚男一提到这方面的话题,他就明白了亚男的意思。亚男显然是想让他遵从她已过世的父亲的遗愿。只不过是她本人还不肯放下一店之主的架子,与忠仁站到同等的位置上,还不肯以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份向一个男人倾露内心的欲求。倒是他何忠仁这会儿着实陷入了一种极度的矛盾之中。他在这会儿由于无论如何还无法把亚男与他想象中的自己的那一半叠合在一起,在心理上是排斥亚男向他的情感世界靠近的。但这种排斥的后果,又会是什么呢?他不该权衡一下它的利弊吗?

他又坐起了身。他仿佛又看到亚男的那张面孔。那面孔中没有什么可诱发男人冲动的地方,但她在对他的注目中却明显地透着一种凌人之色。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和地位已经决定了她是不容拒绝的。他现在如果拒绝她,他不仅得向他现在所能享用的所有便利告别,而且,还会重新回到原位,回到在京城这个世界无以立足的境地。他的熟食产品就目前来讲,除了德长顺,已经没有第二条销路,他一旦失去德长顺这一依托,若想继续经营下去,就得重立门户,重打市场,但他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最起码,他还没有实力取得政府规定的经营者必须具有的证照。因为要想取得熟食加工许可证,要想取得产品经销营业执照,他首先得具备一定规模的场所。他咨询过,光这种场所的租赁费用,要想达标,他一年最少也得支付五十万元。这一额度对于目前的他还属于天文数字。至今,他还没有得到他和孙敬德约定的那个利润分成,即使今天的亚男不会违约,如期如数地将那分成款给他,他算过,最多也就是一万五千元,一万五千元与五十万元之间相差三十三倍!这样的现实,也就决定了,他如果离开了德长顺,也就只能重做原先那种游商而失去已有的所有保障。他还愿意重新带着弟弟推着三轮车到某个工地门口或居民区街头推销叫卖他们的产品吗?他还愿意重新遭受政府管理部门的查抄驱赶吗?他难道带着弟弟忠义从老家跑到京城来,就是来“享受”那种生活的吗?不是啊。他是奔着好日子来的,是奔着比在老家活得要舒坦、要自在才出来的啊。他不可能再回去了。他不可能再回去了,就必须得有一个像样的地方落脚,就必须得有一个可以开花结果的地方扎根。

他又平躺下身来。他把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双眼处,似乎要挡住隐约中的亚男的那种注目。他想到了王长生向他提示的那一切。他已经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会在某一天,他将真的像王所说的那样,把德长顺建成像模像样的大酒楼,是有二层的大酒楼,是可以收益翻几番的大酒楼,是周围方圆十里都闻名的大酒楼。到了那一步,他会是何等的荣耀!他会挺直腰板扬眉吐气,会说:“我真的在京城站住脚了!”

只是,这一切,在眼下,却有着一个他必须接受的前提。

他不能不严肃地面对他自己了。

为了他的弟弟忠义,为了他自己的梦想,他不值得先委屈一下自己吗?不值得降低自己曾给自己拟定的某个标准吗?不值得违背一下意愿强迫自己做出笑颜认可本不想认可的东西吗?

亚男突然推门而入。

亚男走向了他。

亚男坐到了他的床边。

他想再坐起身来,但亚男却一反常态地做出了一个十分亲昵的举动,用双手按住了他的双肩。

亚男俯身注视着他的面孔,像一位长者面对一个年幼者。她安抚性地对忠仁说:“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那么问你?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你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我们还像过去一样,好吗?”

他躺在那里没有移动,但他张扬开双臂,抱住了她的上身,让她的脸贴近自己的脸。

他迎视着她的眼睛。他仿佛又看到了孙敬德的眼睛,看到了孙瞳孔中的自己。那好清晰,像在一片清澈与湛蓝之中,他伫立其间,拥有着无限的辽阔。

亚男这时表现得很顺从,全无了在办公室里的派头和冷漠。她让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脸上。她说:“我也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正处于什么位置。”

忠仁没有接她的话茬儿,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她完全趴伏在他的身体上了。那是就势趴伏下来的。她的顺从这时亦融入了不少主动的成分。

忠仁问:“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亚男点了点头。

忠仁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他努力地让自己的目光显现出一种对端详物的欣赏。

他看到她的双眼中漾出了晶亮晶亮的泪水。

亚男显然是高兴于他的这一举动。这一举动给人的感觉是在传递着内心洋溢的喜欢。

但亚男又显然不想让他太久地看着自己此时的这般模样,她显然觉得自己此时的这般模样显露了自己不该显露的强势中的脆弱。

她把他的双手从自己的脸颊处移开。随后,她从他的身上下来,侧卧在他的一旁。她自作主张地解开了他上衣的一个纽扣,把一只手伸进他的衣内。

她对他说:“这个店,以后什么都你说了算吧。”

她这是对他刚才的汇报做出回答,也是在对自己宣告,她回店后曾纠结于心的所有问题都不再重要,更是一种比她数日前离店时宣布的决定有所提升的授权。这,无疑又是一种为了获得而做出的必需的交换!

忠仁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他变得很平静,好像她这么说并非关乎他、关乎这个店的整个命运,而是一句毫无分量的信口之言,不值得在意。他原位不动地平躺在那里,静静地接受着她的手开始抚摩他的肌肤。

房门突然有人推动。

就在他们都有些慌乱地来不及完全复原各自的常态时,忠义闯入房间内。

忠义看到了床上挨身而坐的两人。他有些愕然。他要退身离开。

但忠仁喊住了他。

忠仁对他说:“从今儿起,你就管亚男叫嫂子吧。”

忠义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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