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得之东隅 失之桑榆

姚二又找上门来了。

在德长顺的办公室里，姚二对站在他对面的忠仁说：“女方那头已经定了。你就准备哪天为你二弟娶她进门吧。”

忠仁说：“你是办了一件大好事。有什么要我做的，说话。”

姚二接住了忠仁的话茬：“你光会嘴上这么说。”

忠仁一怔：“我怎么是光会嘴上这么说？”

姚二说：“我多少天前就跟你说过，我要给你店里供货，可你一直就没提过这个茬。”

忠仁一笑：“行吧，从明天起，德长顺一切外采，归你。我也正经解脱一下。”

姚二说：“你是大老板了，本来就没必要天天自己起早采购。你放心，我姚二给你供货，价，绝对不会高过市场的，你踏踏实实地坐镇指挥吧，就权当我是你的一个伙计。”

忠仁说：“你该挣的，还得挣，你也是在做生意。说实在的，我也早有心把这摊儿事委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你接了手，我还真能腾出不少精力。我也看出来了，店面大了，要经心的事也多了，我还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每天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外边，人在店里和不在店里，不一样。”

姚二说：“你算是入这个门道了。就算你前台雇了经理，后厨委任了厨师长，但有些事真出了，他们解决不了，你也不能什么事都让他们拍板。鑫第大酒楼比你这店大出多少倍，洪老板还不是天天坐班，全天地盯在那儿？”

忠仁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姚二说：“今晚你就让人给我下单吧。”

德长顺正式开业那天，忠仁为忠义在店里同时举办了婚庆典礼。在这之前，忠仁还为忠义在距熟食加工厂不远处租了个一居室，布置成新婚洞房。

那一天中午，忠仁把能请到的全请来了，二楼大厅十二张桌位坐满了宾客。在陈倩的建议下，忠仁还从街上的婚庆公司请来了婚礼司仪。王长生、吴文斌、卢二虎、彭爷、盛爷、常德昭、周警长、程静江以及城管的姚镇山、老朋友葛六全都到了场，他们和忠仁同坐在一桌。陈倩也拉来了她过去认识的一大批政界商界的朋友，黄凯也带着十多个人捧场来了。

姚二是作为郑玉芳的娘家人到场的。

他这天是真高兴。他陪着郑玉芳和忠义给各桌敬完酒，自己又开始单独给各桌敬开了。

王长生对忠仁说：“你听我的，对了吧？这店要还是原样，这么多客人来了，早挤得没地儿了。”

忠仁说：“你的许多见识确实高人一筹。”

彭爷说：“王教授可不是一般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啊。他对你们这行还特别门儿清。”

常德昭说：“忠仁算是在这地面上干起来了，这才多大工夫啊，就让德长顺来了个天翻地覆，还给弟弟娶了媳妇，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

他见姚二从别处凑过来，给这桌人敬酒，说：“姚二！你小子这回跟忠仁搭上亲家了，得多喝三杯。”

姚二还真连喝了三杯。他对众人说：“我把我这妹妹嫁过来，是有目的的，我是要乘云展鹏翅，借风扬桅帆！”

吴文斌说：“你快成斗酒饮后的李太白了！还真有词儿啊！”

众人笑。

常德昭对众人说：“我也真有心乘乘忠仁这朵云，借借德长顺这道风，把我那小店并过来，和忠仁一块儿干。我那店自己干了半天，没挣到什么钱啊。”

坐在边上的忠仁听了，有些意外，但没接他的话茬。

王长生对忠仁说：“我说还真可以，要这样一来，你这店正经又增加了不少面积，又能多摆不少桌啊！”

彭爷也对忠仁说：“当初程老板转让他这店时，你就错过了一次机会，现在常老弟有这心思了，别再让第三者抢过去，你到时候后悔。”

忠仁说：“我不知常兄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常说：“我这也是脑瓜子一热。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他等于把说出来的话又收了回去。

大家也只能是不再认真。

主持婚礼的司仪这时提议：“咱们让新郎新娘唱首歌吧。”

众人附和：“对对！唱一首！”

忠义和郑玉芳被推至麦克风前。

众人让二人唱《夫妻双双把家还》，但忠义一点儿也不会唱。姚二自告奋勇，他说他扮董永。他站在忠义身边一亮嗓子，还真让在场的人都叫开了好，他唱得蛮是那么个味，郑玉芳再音调亮亮地一和，全场响起一片掌声。

德长顺开业暨何忠义郑玉芳新婚庆典，就这样，在相当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

让忠仁想不到的是，就在众人送忠义和郑玉芳去洞房的路上，亚男下边大出血了。她不仅脸白了，两腿也打开了晃。

忠仁当时就察觉事情有些不妙，因为他立刻想到了亚男已怀上了孩子。他急忙带她到附近的医院去看。

经医生一诊断，是输卵管破裂造成的，而这起因则是妊娠异位，需要紧急输血，但去的那家医院处理不了，那儿没有这方面的条件，得转院。这一转院，误事了，路上遇上堵车，耽误了好几个小时；等到了另一家医院，亚男，没能从那急救台上下来。

给忠义办喜事的当天，亚男，没了。

那一夜，忠仁悲痛至极。

他想到亚男的许多好，想到他被孙敬德请进德长顺后，亚男和他相处的日日夜夜，想到如果不是亚男主动接受他，主动把德长顺的管理权全部交给他，他没有今天，他也不可能把德长顺干到今天这份儿上。他忽然意识到他这辈子不是孙敬德让他完全改变了命运，而是亚男，是亚男给他让开了一片开阔的天地，使他跃马扬鞭，得以驰骋；是亚男给他提供了一条现成的航道，使他顺风扬帆，得以前行。亚男体貌上的所有不足，性情上的所有弱点，以及她所有让他不那么顺心的地方，在这个时候全都被此掩盖而去了，他感到这个女人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最难得的

女人。

他为突然失去她而失声痛哭。

店里的许多人，在这一夜一直在他的住所陪伴于他的左右，直至他睡去。尤其是陈倩，在这个时候，她好像不再是他的雇员，而是他的亲姐姐，她为他的悲痛而悲痛，她为他递水送饭，关照致微。

人生无常。这世上更是同样有人悲戚有

人乐。

在亚男的尸体要去火化的那天早上，德长顺斜对面与之相距不足二百米的一个店铺门前，噼里啪啦地响起了足有半个小时的鞭炮声。那明显是让忠仁听的。

那时，正是忠仁带着忠义等人起身去医院太平间之际。

有人告诉忠仁，鞭炮是从德长顺出去的徐大望放的，这家伙不久前带着他的那帮徒弟投靠了一个叫巩建利的人，他让巩在那个地方盘下了那个店，然后进行了简单的装修，今儿个是挂出了川湘菜馆的招牌，放鞭炮以示开张。据知情人说，他那儿经营的除了郝厨带来的新菜，全是德长顺这边的菜，面积虽然没有德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