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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草原上的牧人称之为“草原上的克里姆林”,蒙古语意即草原上的石头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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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鼻子灵,这老嘎尔迪没给咱设下圈套吧?”

诺雅冷冷地说:“老嘎尔迪还回得来?他还圈套?做梦去吧!高布察克不灭了他,布尔什维克也得灭了他!蒙古那战歌咋唱的?阿爸的大嘴啃倒在草地上……我敢保证,老嘎尔迪兴许在草地上啃青草哩……”

谢苗诺夫摘下帽子,表情深沉地道:“我得祭祭这老冤家!那年冬天,天出奇的冷,湖面的冰裂子有一尺宽,我还得在湖上捕鱼。他还送我过一双旧靴子,要不我的两只脚全都得冻掉……”

谢苗诺夫说着,还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诺雅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喝过他的阿尔乞如(头酿马奶酒),吃过他给的大列巴呢!好人啊!咋?司令,他那俄罗斯公主,咱这次是不是也顺便带上?”

“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了吧?”谢苗诺夫淫邪地咧起了嘴巴,“老嘎尔迪,你放心吧,放心吧,你的宝藏,你的女人,我都会替你好好保管……”

他晃晃手里的马鞭,向诺雅宣布命令道:“通知部队放出断后队伍,警惕周围动静。其余的跟我上,马勒铁嚼,蹄蒙毡布,不准出声,快速包围大包!”



色楞格河缓缓地流着,河面上浮着一层月光,水花翻起,就像荡起满河碎银。河岸边的喊杀声渐渐停了,枪声渐渐稀了下来。大地静寂,好像没有任何动静了,又忽然爆出一声枪响,接着又是瘆人的沉寂。嘎尔迪老爹打乱了高布察克偷袭乌金斯克的计划,他们在色楞格河岸扔下了上千具人和马的尸体慌慌逃窜了。嘎尔迪老爹命令中止了对他们的追杀,收兵的海螺号立即在色楞格河岸边呜呜咽咽地响起,他知道这些顿河的哥萨克们再没有胆量和能力进犯布里亚特草

原了。

嘎尔迪老爹累了,一屁股坐在了河边的土坡上。土坡上的草丛里,躺着几具布里亚特骑兵和哥萨克骑兵的尸体,当嘎尔迪老爹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汩汩流淌的河水时,一条鱼忽地跃出水面,在银晃晃的河面上翻了个滚,又一头钻进了水里。他正出神地看着,不料身后,一具哥萨克骑兵的尸体忽然复活了,举刀跃起老高像鹰一样朝嘎尔迪老爹扑来时,枪声响了,一颗子弹像长着眼睛一样直直钻进了他的眉心里,这个家伙仰面倒下重重地摔在草地上,手中的马刀直直地插在嘎尔迪老爹的脚面前。

嘎尔迪老爹侧脸看了一下,原来是色旺在提着冒烟的手枪在冲他露着白白的牙齿笑,嘎尔迪老爹不禁心生感动。色旺,忠实的色旺在枪林弹雨中始终像影子一样追随着嘎尔迪老爹,提着两只德式大镜面匣子枪保卫着嘎尔迪老爹。

嘎尔迪老爹也冲色旺笑了一笑。

他指指那死尸道:“这是条好汉!哥萨克打起仗来,个个都是好汉!”

色旺道:“在咱蒙古爷爷面前他们只算是狗屎!”

色旺说着,给嘎尔迪老爹递上了一皮桶马奶酒,非常谦恭地道:“老爷,这是熏舒尔,六酿的上品好酒,这是我让酒坊的巴音特意为您准备的。”

嘎尔迪老爹接过,虔敬地往地上洒了一些,算是敬过了战死的将士们,然后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气。

他对色旺说:“你也喝一些吧。”

“老爷,”色旺说,“我怎么能喝熏舒尔呢?这是老爷您的!我给自己准备了一些阿尔乞如(头酿马奶酒)。啥时候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咱也不能坏。您老人家不是常说,咱好多时候都是为规矩打仗的!”

色旺说着,解开了马奶酒囊,喝了一口。

嘎尔迪老爹有点欣赏地看着色旺,点着头道:“你这蠢货,有时不那么蠢货斯基哩!”

“老爷说我是啥我就是啥!”色旺媚笑着看着嘎尔迪老爹,“老爷,我喝阿尔乞如最好了。”

嘎尔迪老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士兵们兴致勃勃地搜捡着战利品,不时为发出哼唧的哥萨克士兵补上一刀。一些女人们赶着花轮枣木牛车,跟在士兵们的后面装载着。染血的大衣、外套、皮带、马鞭、眼镜、马靴,什么都往牛车上装。颇丰的战利品,让女人们的惊呼声四起。这些女人们是上次大战留下的遗孀,她们享受着跟随军队拾捡战利品的特权。还要往车上装受伤的士兵。有一团云彩在天上飘浮着,遮住了月光,草地上忽然暗下来了,苍穹也显出暗蓝色。色楞格河的水雾灰蒙蒙地荡漾在河中,河水单调地哗哗地响着,更让草原显得空旷寂寥。

一轮圆月又钻出了绚丽多彩的云层,熠熠生辉地挂在敖包山顶上,大地泛着幽幽的清光,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广袤的草地上人尸马尸横七竖八地叠卧在一起。黑压压的秃鹫,丑陋的脖颈无毛多皱的秃鹫,就像无数个小鬼在尸堆上跳来跳去的。还有,无边无尽的草丛里处处闪动着幽幽的蓝光,就像天上坠下了无数颗闪闪的星星,那是饿狼们在集结。狼群嚎叫着,引得马儿不安地发出咴咴嘶叫。还有大片大片的萤火虫,飞旋在天上,像被风儿带起的鬼火,在沉沉夜空中眨巴着眼睛。这个清冷的夏日夜晚,色楞格河畔充满了死亡气息,这汩汩的河水呜咽,像是天地中流动的一首挽歌,拨动着人们的心弦。嘎尔迪老爹知道待到明天太阳升起来时,秃鹫、恶狼还有西伯利亚大红蚁,会把草地上的人尸马骸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装进这些家伙们的肚子里。这是布里亚特草原上每一个蒙古人的必然归宿。嘎尔迪老爹在马上挺了挺腰,他并不惧怕死亡,但人要死得血性,不能窝囊,就像眼前这些英勇战死的孩子们。

嘎尔迪老爹将那顶灰军帽摘下,四处挥了挥,虔诚地祭拜了这些战死的孩子们。

嘎尔迪老爹的队伍集合起来了,那面大纛在夜色里闪着光芒。嘎尔迪老爹在马上巡视着自己的队伍,清冷的月光下忽地少了那么一大片,嘎尔迪老爹的心抽紧了:永远留在这里的人太多了。他想起了倚在毡包门框前等待自己丈夫儿子归来的女人们,那目光就像飘浮的魂灵在他眼前久久挥之不去,嘎尔迪老爹闭上了眼睛。

这时,色旺带着一个红军传令兵来到了嘎尔迪老爹的面前。

嘎尔迪老爹眯缝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矮矮的却又敦敦实实的传令兵,一头汗水,战马也是汗淋淋的,汗水把鬃毛都紧紧贴在一起,嘎尔迪老爹都能听到汗珠掉在草地上的滴答声。

嘎尔迪老爹认得这个传令兵,是早些年索尼娅给班扎尔派过去的跟班奴仆阿拉泰,专门去赤塔的军校照顾班扎尔少爷起居的。阿拉泰是索尼娅带过来的跟班,他过去在王爷府是仁钦王爷的活马石,仁钦王爷喜欢他那软软的又宽又厚的后背,踩上去十分有弹性,王爷一抬腿,阿拉泰的后背一弓,仁钦王爷就像被弹在了马背上。仁钦王爷十分喜欢这种感觉,有时禁不住多来几次。索尼娅从欧洲游历回来,有了见识。三番五次地让仁钦王爷学习俄罗斯的贤哲托尔斯泰,王爷舍不得阿拉泰宽厚弹性十足的后背,说没阿拉泰这活马石弹着,他上不去马。于是,索尼娅使性子,不吃饭,不与仁钦王爷说话,还哭,无奈仁钦王爷“解放”了阿拉泰,还宣布取消了“活马石”。从此,阿拉泰跟了仁慈的索

尼娅……

“报告嘎尔迪同志,”阿拉泰冲他敬礼道,“班扎尔同志……”

“混蛋!”嘎尔迪老爹火了,怒吼道,“叫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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