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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当然是像头狼一样。”色旺肯定地道,“班扎尔少爷的心机不让老爷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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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都陈兵在几个渡口的两岸,刀出鞘,枪上膛,对峙着。他想起了自己的老阿爸,就是在这里横尸在哥萨克的马刀之下,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在天堂的老人家,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和孙子,今天会对垒在这里,而且是决一死战。想到这里,嘎尔迪老爹不禁心生感慨,他想对色旺说些什么。这时,朝鲁领着小苏赫走了进来,才把他的话头压了回去。

嘎尔迪老爹平静地问:“回来了?人给他们送回去了?”

小苏赫道:“老爷,送回去了。那个独眼龙让我告诉您,咱得把卡捷琳娃交给他们,他们才肯罢兵。”

嘎尔迪老爹笑道:“他就不想想,世上哪个男人会交老婆?”

小苏赫道:“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嘎尔迪老爹唔了一声,不说话了。

小苏赫眼睛四处看了眼,色旺道:“你看啥呢?咋越来越没规矩了?”

小苏赫不服气地道:“咱都是给老爷当奴才的,谁比谁高呢?”

色旺刚要说什么,嘎尔迪老爹摆了摆手。朝鲁说他俩:“人家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俩还戗戗个啥?老实听老爷说话!”

嘎尔迪老爹又问:“见你阿爸了?他那个司令当得怎么样?也统率个千军万马的?”

小苏赫道:“见了。我阿爸那个司令就统率个拉西,没见有别人!”

嘎尔迪老爹笑了,朝鲁和色旺也笑了。

小苏赫道:“真的。班扎尔少爷许我阿爸当炮团团长,可他们的炮团让老爷给打掉了,班扎尔少爷嫌我阿爸救援不力,差点把我阿爸枪毙了。我阿爸私下给我说,他这个司令没啥当头,让我好好跟着老爷当差,奔前程。”

嘎尔迪老爹点了点头,小苏赫这才放下心来。

朝鲁道:“还是老苏赫知道个好歹,跟着红党能有啥前程?好好的钉马掌手艺也荒废了。我刚才还跟小苏赫讲了,得把你阿爸的手艺接过来,传下去。这才是过日子的正理。那天老爷还跟我讲,咱营盘地地面上手艺人珍贵,能留在家就留在家,别往杀场上送。看看,老爷多珍视你们有手艺的!”

嘎尔迪老爹道:“小苏赫啊,老爷我想了,这仗你就甭打了,还是回你的马掌铺钉马掌吧!你要是有个闪失,咱这些战马咋办?再说,卫队那边也缺个得力的人在包里支应着,你两头都看着点。”

小苏赫道:“老爷,我还是愿意跟着您打仗!”

嘎尔迪老爹道:“手艺人都上前线搏命了,我这个老爷也就没啥当头了。老爷想事得长远点。咱以后还得过日子是不是?还得用手艺人是不是?我早说过,啥战争都是一阵风,一眨眼就过去了。你去领十个金币,赶紧回大包那边吧!”

朝鲁感叹道:“老爷就是老爷!你还不快点谢恩,走吧!”

小苏赫谢恩要走,色旺又让他把拉人的牛车送回自家的包里。小苏赫说三丫嫂子说不要了,嫌拉过死人,有忌讳。色旺叫道,有啥忌讳?她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是老爷的恩典哩!以后靠啥拉草冬贮?让我背啊?真是个败家傻娘们!嘎尔迪老爹道,你就说在河里洗干净了,秽气留在河那边了,不就结了?汉人忌讳多,女人得哄!小苏赫说我知道怎么跟三丫嫂子说了,然后有些蔫蔫地离开了。走出老远,他还回头看看,幸亏独眼龙谢尔盖叫停了他们拉人过河的哗变行动,要不他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小苏赫又想:嘎尔迪老爷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有意把我支开?小苏赫赶起牛车,他的灰骟马被拴在牛车后面,慢慢地跟在后面颠哒。离开了嫂子河前线,小苏赫心里七上八下的,手里的枪随时顶着火,他担心有人在后边打他的黑枪。还总觉得什么地方藏着个人,拿枪瞄着他,就像嘎尔迪老爷的大包内,总是有枪手藏在那里,盯着每一个进来的外人。嘎尔迪老爷就是传说中的鬼难拿,啥人都没有办法。咳,自己咋敢跟嘎尔迪老爷作对呢?小苏赫忽然心中飘过一丝凄凉。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是不是做亏心事了?咋这么担惊受怕的?他又想起嘎尔迪老爷对他的好来,送了趟死人就给了十个金币,这是多大的恩典?嘎尔迪老爷做事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再想想自己的阿爸,都在红党那边当司令了,没往家里捎过一分钱,听说现在自己连喝酒钱都没有,穷得只剩下那把闪亮亮的小锤子了。

阿爸这是图啥呢?图举着红旗唱着歌儿前进?阿爸就是这样说的。他想起阿爸说这话时,眼睛炯炯地闪光,浑身上下洋溢着昂扬斗志,就像一匹雄赳赳的公马。老苏赫早就想叫儿子投身革命,小苏赫说在哪不是钉马掌吃饭,干吗要跑红党这边呢?老苏赫对儿子道,过去咱头上顶的是个包,现在阿爸头上顶的是天,想飞多高飞多高!每个孩子的梦中都出现过展翅飞翔,小苏赫也做过身上长翅膀的梦,像老辈人讲的天上有长着双翼的神马,一会儿飞到莫斯科,一会儿飞到大清国,小苏赫觉得当年的成吉思汗就那样。小苏赫小时,听阿爸讲他家祖上就是给成吉思汗钉马掌的,这钉马掌的手艺几百年传下来了,可别断了,可阿爸忘了,嘎尔迪老爹还给他记着。也许,嘎尔迪老爹根本不是有意支开他,就是让他家别断了马掌手艺,小苏赫心里飘过一阵愧疚。

实际上,小苏赫想得太多了,他这也是想扯旗造反担惊受怕思虑所致。嘎尔迪老爹说珍惜老苏赫家传的钉马掌手艺不假,更重要的是考虑老苏赫家就小苏赫这么个男孩子,剩下的全是女儿。他让小苏赫过河送瓦林耶夫,也是想让老苏赫把他留下,好在身边有个照应,你他妈光顾自己当司令红火了,可我不能让你老苏赫绝了后。咋说,你老苏赫家也是几代侍候我家的奴才,大事小事我都得替你想着。朝鲁听嘎尔迪老爹这么一说,感动得差点给嘎尔迪老爹跪下来。老爷为布里亚特蒙古人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操多少心,世上有这样的好老爷不?布尔什维克给这样的老爷作对愧心不?色旺提醒嘎尔迪老爹,小苏赫他们有一伙子人光说班扎尔少爷那边的好话,有人说他们想过河投红党哩!嘎尔迪老爹道啥红党不红党,还是年轻的看着年轻的好,人家红火我老了!朝鲁道老爷您老啥,咳嗽一声跟牛叫似的,还老,我们咋活?嘎尔迪老爹说,你们俩呀,就会哄我高兴。你们让我静一静,我得想想,班扎尔这个狼崽子咋这么沉得住气?他要是跳起来跟我拼命这就好打了,他老是鳖瞅蛋似的这么盯着,这得让我想想。

嘎尔迪老爹想:八千余人要守住百余里的河岸,对付万余红军的强渡,应当是不难。可要是有小部队偷渡呢?他心里打了个激灵,既然我能派黑马营潜过河去,班扎尔的红军也就能涉河偷袭。马识水性,驮一个人一杆枪泅过河去,应当是不太困难的事情。嘎尔迪老爹知道,班扎尔可不是顿河来的哥萨克,他熟悉布里亚特草原的每一条脉络。兴许,现在这个无父无君的小狼崽子,正在部署他的红党怎样过河哩,甚至已经在过河……

嘎尔迪老爹想到这儿,腾地站了起来,吓了朝鲁、色旺一跳。

“老爷,您……”

“传我的令,”嘎尔迪老爹道,“命白马营、红马营、黑马营分东西中三段,不分昼夜巡查河岸,严防红党涉水偷袭。哪个河段出了问题,我砍谁的脑袋!”

朝鲁道:“老爷,你放心,我亲自带人去办。我这就去部署……”

朝鲁急忙跑出去布置,不一会儿,司号手吹响了海螺,海螺发出了古老而又神秘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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