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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拉西又问,嘎尔迪老爷不会枪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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蹿老远扑通一声跌进了河里,拉西跟着跳下水去,紧紧抱住了马的脖子,枣红马儿载着他随波而去。水中的浪头一个个打来,激起的浪花在他的眼前化成了嘎尔迪老爹,班扎尔少爷,谢尔盖、金达耶娃、基柯夫,他与他们纠缠着翻滚着,不知在水中挣扎了多远,枣红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上岸的地方,上了岸,就有人拿枪瞄着他。他一看是黑马营的人,有些没好气地说,瞄啥呀?快带我去找你们的老朝鲁。黑马营的人自然是识得拉西的,赶紧带着他到了白音淖。

朝鲁一见拉西就笑了,咋?放着好好的参谋长不当了?拉西啃着油汪汪热腾腾的大列巴,说,白闹了革命光啃又干又硬的黑面包了,我在乌金斯克没法干了。你说嘎尔迪老爷咋待我?不会枪毙我吧?朝鲁劝他道,拉西少爷说啥呢?汉人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打仗那么灵光,又不怕死,我看你就是个金不换。嘎尔迪老爷怕是喜欢你还喜欢不过来哩,咋会枪毙你?拉西还是不放心,说嘎尔迪老爷要是枪毙我,你得给我说说,让我咋也得看见我的儿子生下来再枪毙。有了后,总算没在世上白活一遭。朝鲁说,这才是实话。拉西又问,嘎尔迪老爷不会枪毙我吧?朝鲁说,我都给你说八百遍了,你甭害怕,我领着你去,有啥话,我给他说!

朝鲁领着拉西去见嘎尔迪老爹,嘎尔迪老爹正在包里和那仁及萨日两个孩子一起说话,曼达尔娜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拉西进屋就跪了下来,曼达尔娜一见要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嘎尔迪老爹说,没啥正事,让这俩孩子听听。朝鲁说,老爷,拉西是特意回来看你的。嘎尔迪老爹嗯了一声,嘟哝道:我估摸着他也该回来看我了。你们认识不?这就是草原上大名鼎鼎的拉西,他是你们的拉西舅舅。萨日高兴地叫了起来,你就是烂鼻头拉西啊?众人笑了起来。那仁说,我还会唱烂鼻头拉西歌哩!曼达尔娜呵斥道,不要疯闹。嘎尔迪老爹道,老爷我想听听,那仁,你给我唱!萨日叫道,我也会唱哩!嘎尔迪老爹连道,好好好,你们一块唱!那仁和萨日一块唱了起来:



阿爸,拉西叔叔大片的牛羊呢?

卖了。

阿妈,拉西舅舅冒烟的汽车呢?

扔了。

阿爸,拉西叔叔宝贵的金表呢?

当了。

阿妈,拉西舅舅漂亮的女人呢?

跑了。

阿爸,阿妈,拉西还有啥?

只剩露风的鼻子啦… …

哇哇哇,哇哇哇,

拉西只剩烂鼻子啦… …



两个孩子唱着,拍着手在屋内跑来跑去,曼达尔娜赶快制止,要把孩子带出去。

嘎尔迪老爹说:“不要出了大包,就在包里玩,骑大马耍大刀都行。只要他们高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拉西啊,这俩娃唱得好吗?”

嘎尔迪老爹又看着跪在地上的拉西。拉西嗫嚅地不知说些什么,曼达尔娜领着两个孩子走了出去。

嘎尔迪老爹瞪起了眼:“我问你呢!”

拉西连声说:“好,真好。”

嘎尔迪老爹说:“你可是活长远了,你这名要永远传下去了。一辈子接一辈子,只要草地上有歌声,就有你光屁股拉西的英名。”

拉西说:“舅舅老爷,原先我的确错了。”

朝鲁说:“拉西少爷后悔一路了,一直跟我说哩,哪如跟着老爷有前程?老爷,拉西少爷可是豁命跑过来的,后悔上了那个独眼龙的当……”

嘎尔迪老爹说:“要是后悔就更错了,做过了就没啥可后悔的!没人拿枪逼着你做吧?脚下的疱是自己走出来的,要是有出息,就咬着牙再把它磨回去,把它磨成能踩荆棘的铁脚板子!”

拉西说:“舅舅老爷,我明白了。”

朝鲁说:“我看拉西少爷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这身本事要是用到正路上……”

嘎尔迪老爹思忖了一下对朝鲁说:“朝鲁啊,这些日子我正琢磨着个替换你的人呢,拉西回来了正好。他就去你的黑马营当扎苏勒吧,人家在那边是参谋长,咱不能太委屈了人家不是?”

朝鲁瞪大了眼睛看着嘎尔迪老爹,拉西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西觉得嘎尔迪老爹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忙磕着头说:“舅舅老爷,我就是想回来当个牧人,想好好侍候金达耶娃把孩子生下来,想踏踏实实过个日子!”

“呸!”嘎尔迪老爹使劲啐了一口,“你想得美!你知不知道咱蒙古人到生死存亡的关口了,日本人都打过来了,你还想过牧人的日子?我不想啊?你说说看,日本人、谢苗诺夫、布尔什维克哪个是让我过安生日子的?”

拉西道:“乌金斯克都乱成一锅粥了,日本人的确要打过来了。”

朝鲁也说:“听说来了十几国,都超过八国联军进北京了!”

拉西道:“舅舅老爷,你别当我是怕日本人的货,我是想打日本人,可人家不要我啊!只是想把我往劳动营里送。舅舅老爷,班扎尔表哥已经被他们送进劳动营了!”

嘎尔迪老爹道:“班扎尔和布尔什维克之间这点破事,我八辈子也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班扎尔的道路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他自己应当承受!”

拉西还告诉嘎尔迪老爹,阿布尔表哥带着几十个白马营的兄弟,想救班扎尔,都进了劳动营了,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成功。

嘎尔迪瞪着眼珠子问:“损失大不?我可死不起人了。”

拉西嘟哝道:“没听说死人,我也是听老苏赫司令偷偷给我讲的。那边的人都不敢给我说话了。还有人说是班扎尔根本不想离开劳动营,差点把阿布尔表哥也毁了。”

“看看!看看!”嘎尔迪老爹甩着手说,“这阿布尔也是个蔫大胆!有主意哩!老朝鲁,你就没听说什么?”

朝鲁道:“我是听说了一些。我还以为这么大的事,是老爷安排的哩!”

嘎尔迪老爹道:“我啥安排不给你们这些扎苏勒通气?就我一个人蒙在夜壶里?”

朝鲁道:“那么多牲畜往东边冬季牧场转场,我还蒙在鼓里。听转场的人说,就是往额尔古纳河走……”

嘎尔迪老爹说:“我正想给你说这事哩!你别捏醋,不信你问问色旺,他知道不?”

朝鲁不说话了。

嘎尔迪老爹对拉西道:“他们不让你打日本,舅舅让你打!你甩开了膀子给我打!捅破了天,舅舅给你顶着!我说过了,黑马营交给你了!真正地像个蒙古爷们儿打日本!”

拉西跪在地上咚咚地磕头,他感到被人信任,才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这是拉西的布尔什维克生涯给他的启示,人的尊严才是最富贵的和最有价值的。嘎尔迪老爹说:“你先回金达耶娃的包里住些天,好好侍候侍候人家。”

拉西说:“老爷,我知道战况非常紧急,我得到黑马营去,不能让日本鬼子踏进咱营盘地一步。”

嘎尔迪老爹说:“你还是回自己包里看看,这样才知道是为自己打仗!为了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的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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