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老爹，我们是不是走上了逃亡的历程

叔说的是真的，阿妈是骗了你们。你还小，等你长大了……”

小阿尔德那哭着道：“我就不长大，你是我的阿妈！就是我的阿妈——阿妈——”

三丫一狠心，一把将小阿尔德那提溜起，顺手扔给了地下接着的色旺。

色旺把小阿尔德那紧紧搂在怀中，小阿尔德那在他的怀里大喊大叫着阿妈，我要阿妈。三丫头也不回地纵马从他们身边驰过，小阿尔德那从色旺的怀里挣脱哭喊着追逐着三丫，小阿尔德那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割裂着三丫的心房，她啊啊地尖叫着纵马奔驰着。基柯夫率人冲上了山坡，他看见了三丫远去的背影。他举起手里的枪瞄准着，却不见了马上的三丫，原来三丫侧身镫底，马儿奔跑着。基柯夫瞄着瞄着，忽然失声地叫了起来，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众人一看，只见天地的交接处忽然飘来无数只大鸟，嗡嗡的轰鸣声也从草原上骤然响起，那飞鸟越来越近，原来是日本侵略军的十余架战机呼啸而来。那机头上露着的黑黑的重机枪枪管就像狼的眼睛一样盯着绿油油的布里亚特草原。蓝色的双层翅膀上都涂有圆圆的太阳标志，在蓝天下闪着刺目的血红。基柯夫砰地放了一枪，人们惊叫了起来：萨玛了特，萨玛了特来了。

拉西跳下马，大声叫道卧倒赶紧卧倒，色旺抱住哭闹的小阿尔德那滚进了山坡的草丛里。基柯夫吆喝着，把它们打下来，举起枪朝天上砰砰地放着。在马上镫底藏身奔狂的三丫看见越来越近的飞机，立即翻身马上，冲着飞机上的太阳旗兴奋地高叫着，欢呼着，她甚至都看见了戴着风镜的帝国飞行员，她朝思暮想的战友亲人。她举起双手，哟西哟西地冲他们狂喊着，这时，从飞机上射出一排机枪子弹，像蝗虫一样冲她扑来，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三丫摇晃了一下，一头栽在了草地里，翻滚扑腾起来。飞机呜呜地飞来，从飞机上射出的机枪子弹，像雨点一样，许多人被击中。基柯夫疯狂叫骂着冲飞机开着枪，士兵们也都愤怒地狂叫着开枪朝天上乱打。拉西也冲天上砰砰地开着枪，许多山头上也砰砰地响了枪声和炸弹的轰隆隆爆炸声，整个草原顿时黑烟冲天，大地颤动。趴在地上的色旺，都能感到子弹头噗噗地在身边飞窜，他伸出胳膊把小阿尔德那重重地摁在地上，不顾他阿妈阿妈的声声哭喊。

飞机掠了过去，钻进了草原深处，草原腹地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和一团团升腾的黑烟。起伏的山丘上不时有子弹飞向天空，在飞机两边闪着绚丽的光点，有架飞机冒起了黑烟，在天上摇摆着，像醉酒一样晃悠着，然后重重地扎进了草地尽头，一团火光黑烟腾空而起。基柯夫咬牙切齿道，幸亏我们截取了情报，有了一定的防空准备！要不损失就大了！拉西往山下草原俯瞰着，望着一团团冲天的烈火浓烟，顿足叫道，坏了，坏了，哎哟哟，我那没见天地的娃啊！我那可怜的金达耶娃啊！拉西疯了一般喊叫着朝山下的草原跑去。

色旺呆呆地朝山下草原望着，小阿尔德那挣脱了他，喊着阿妈疯了一般朝山下跑去。色旺紧紧地跟着他。他们来到三丫被打下马的地方，只见三丫仰面躺在草地上，胸部腹部都中了弹，汩汩地渗着血。那只小马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前腿跪在地上，伸着长长的舌头在轻轻地亲吻着三丫摊开的手掌。草地上，有一把闪亮的手枪，冷冷地被甩在一边。小马鹿见色旺和小阿尔德那跑了过来，不禁凄恻地叫了起来。色旺急忙呼叫着三丫，并用手指试了试鼻息，竟然还能感到一丝丝气息。色旺呼叫着，摇晃着，三丫强睁开眼睛看见是色旺，脸上浮出一丝凄楚，干裂的嘴唇动了一动。小阿尔德那扑在她的身上，声嘶力竭地喊着阿妈。三丫伸出手轻轻地抚摩着小阿尔德那黑黑的头发，有气无力地说，二道梁下歪脖树，树下住着二喇嘛。小阿尔德那带着哭腔说，阿妈，我早就记住了，正东走上二十里，青石梁村有黄家。三丫歪过了头去，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蜡黄的面颊往下淌。色旺一把把她抱起，三丫道，别费劲了，还是把我留下喂狼吧。色旺说，咱不怕，咱有萨瓦博士老爷，咱有桑布满巴喇嘛，咱不怕！他抱着三丫往山上走，基柯夫颠颠地跑了过来，他看着昏死过去的三丫，笑眯眯地道：又一朵日本阿菊！这是魔鬼之花！色旺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孩子的阿妈。基柯夫摇了摇头，仍是笑眯眯地道，你当然不懂。他又问色旺，她还能救活不？色旺看也不看他，抱着三丫一直往前走，小阿尔德那擦着红红的眼睛跟在他的后面。那只小马鹿颠颠地跑在他们的左右，西斜的落日把广袤的天地染得一片殷红，无边无垠的布里亚特草原透出那么多的肃穆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