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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许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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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一百个孩子放在一起,蒙上她的眼睛,只许她用鼻子闻,她一定能闻出自己儿子的气息,把自己的儿子挑出来。这就是母子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不仅是血肉的联系、心的联系,还有气息的联系。这种联系仿佛有一个密码,这个密码只有母亲和儿子知道,只要一闻到气息,密码之锁就会自动打开。然而,当儿子从童年阶段到了少年阶段,从小朋友变成了小学生,王国慧就把儿子分出来了,儿子睡觉的位置从大床转移到了小床。这个转移是以王国慧的意志为转移,她的转移决定做得毅然决然,没留半点回旋的余地。她认为与儿子分床是必然的,是儿子成长的需要,独立的需要,也是对儿子进行家教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决定分床,就要坚决贯彻执行。这样的决定显然是违背了儿子的感情,也违背了儿子的意志,一开始儿子像遭到了抛弃一样,很不适应,很是痛苦,到睡觉时,他又向大床爬去。每当他上了大床,王国慧就立刻命令他回到小床上去。儿子稍有迟疑,刚要耍赖,她就会说:你听话不听话,要是不听话我走,我到矿上找你爸爸去,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说罢,就做出要走的样子。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是可怕的,天黑了怎么办?小偷来了怎么办?小鬼儿来了怎么办?儿子抱住了她的腿,哭了,说妈妈,我听话,我不让你走!既然不让儿子抱她的胳膊,连她的腿也不能抱,她说:松开我!听话就回到你自己的床上去!儿子回到小床上还在哭,儿子哭得嘤嘤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大,似乎有些压抑。儿子的饮泣未免让王国慧有些心疼,她想,她或许应该到小床上把儿子抱一会儿,等儿子不哭了,睡着了,她再回到大床上来。可是,她心疼了,却没有心软,她的钢铁般的意志使她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她的脸冲着墙,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等儿子停止了哭泣,估计儿子睡着了,她才悄悄起床,在黑夜里把儿子看了一会儿,替儿子盖盖被子。儿子现在好了,分床的难关业已渡过,在哪里睡觉的问题上,儿子已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王国慧一句话都不用说,他就乖乖地爬到小床上去了。不仅如此,儿子有时还说乖话:妈,我已经长大了,长成了男子汉,不能再和妈妈睡一个床。王国慧及时夸奖儿子: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我儿子真懂事,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好”怎么能中断呢

图 邱丹丹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到儿子所睡的小床上。脸朝外睡在大床上的王国慧,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儿子。加上大床高一些,小床低一些,王国慧居高临下,儿子一直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儿子翻一个身,或蹬开了被子,她都能及时发现。儿子何新成今年没评上三好学生,这怎么可能呢?她一在床上躺下,这个问题就在她脑子里升起来。如同窗外的月亮越升越高,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也越升越高,越变越大。新成睡着了,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新成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她一个人带。虽说他们的家庭不是单亲家庭,因新成的爸爸常年不在家,跟单亲家庭也差不多。学校开家长会,都是王国慧去。问起何新成的家长是谁,也只能是王国慧。若拿这个问题作为试题考一考新成,他的家长是谁?正确的答案应该有两个,一个是王国慧,另一个是何怀礼。但何新成在选择答案时,很可能会把何怀礼忘记,只填王国慧一个。县有县长,乡有乡长,校有校长,每个家庭也都有家长。各长有各长的责任,家长当然也有家长的责任。王国慧是一位极负责任的家长,她不等不靠,一个人把家长的责任全部担负起来。如果把王国慧所负的责任,分成与“三好”对应的三个方面,她是把儿子的身体放在第一位,保证儿子吃好,穿好;饿不着,冻不着,能够健康成长,长大成人。其次才是儿子的学习。在学习上,她上来就给儿子确定了一个远大目标,将来一定要让儿子读大学,成为一名大学生。她从小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家穷供不起,连高中都没上。到了她儿子这一代,家庭条件大大改善,她一定要供儿子读大学。老何家人老八辈,后代加起来有几百口子,连一个大学生都没出过,连一个当大官的都没有。王国慧要打破这样的局面,为何家开创一个新的纪录。要实现这个目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她必须从新成一开始上学就抓紧,点点滴滴,字字句句,一天都不能放松。当地有一句俗话,叫从小看大,三岁知老。意思是说,看一个人,他从小怎么样,就能看出他长大以后怎么样;从他三岁时表现如何,就可以预知他一生有何表现。王国慧理解,这样的俗话,主要是从一个人的天性或天分上说的。天分好,学习就好,将来就有出息。如果天分不好,努掉腰子都是白搭。王国慧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新成的天分不错,相信新成是一个聪明有灵气的孩子。只要新成勤奋刻苦,不调皮,不放松,不懒惰,学习成绩一定会名列前茅。至于新成的品德如何,王国慧从没怀疑过,她以身作则,同样像相信自己的品德一样相信新成的品德。树干不直影子歪,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父母的品性对孩子的影响。她坚信,只要她想得正,行得正,新成就会长成一个正直的人。让王国慧欣慰的是,她负责任没白负,从一年级到二年级,何新成都被评上了学校的三好学生。“三好”是有证明的,何新成拿回的彩色奖状就是证明。每当新成把奖状拿回家交给她时,她都非常高兴,比自己得了奖还高兴。她会把奖状端端正正贴在屋当门的后墙上,让去她家串门的人抬眼就能看到。人们看到奖状夸奖她儿子时,她儿子往往不在家,这时王国慧往往会产生错觉,以为人家在夸她,她把自己当成了她儿子。有时她还在不知不觉间替儿子表态,也是自己表态,说不能骄傲,还得继续努力,继续努力!她设想,“三好”奖状还要继续得下去,最好能把后墙都贴满。然而,何新成刚上小学三年级,这个学年就没能拿到奖状。王国慧心里很是难受,恐怕比儿子还难受,她想不通,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很想马上找何新成的班主任老师何怀山问个究竟,想到天这么晚了,去人家家里不合适,就没去。明天吧,明天她地可以不锄,饭可以不吃,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下,首要的事情就是去找何怀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好”怎么能中断呢,她要试试,能不能把何怀山班里的民主评选推翻,能不能把何新成丢掉的“三好”荣誉重新找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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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慧迟迟不能入睡,还有一个原因,是拴在院子里的那只水羊一直在叫。猪不叫,鸭和鹅也不叫,只有水羊在叫。水羊叫得声嘶力竭,一声比一声难听。王国慧明白,水羊这是跟她要吃的。别看羊这种动物平日看起来很温顺,一旦饿急了,它就会变得如此蛮横,如此无耻,一点儿忍耐之心都没有。如同水羊发情时会这么叫,它的食欲得不到满足时,也会这么叫,它就是活在两种欲望之中,情欲和食欲都不可或缺。王国慧今晚如果不能满足它的食欲,不堵上它的嘴,它叫一夜都不会停息。王国慧不能再喂它玉米粒了,羊是吃草的动物,不是以粮食为生的动物。在所有家畜中,羊拉的屎是最干的,尽管它吃的是草,草里含有水分,它拉出的屎还是干成颗粒,拉在地上如撒豆子一样噗噗嗒嗒乱响。如果再喂它玉米粒儿,羊有可能会拉不出来屎,有可能会被憋死。没办法,王国慧拧不过羊,只得起身去给羊弄草吃。

轻轻下床后,王国慧又把新成看了一眼。月光洒在新成的脸上,新成的脸显得有些白。这孩子本来就生得白,月光一照,如敷了一层粉,就更白了。新成不仅脸白,皮肤也细,相貌像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男孩子,脸应该黑一点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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