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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从农民转变成非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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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到。她以为何新成很爱上学,跟小时候爱吃奶一样热爱上学,如果不让他上学了,他会很害怕,甚至会哭。然而他一点儿都不害怕,一点儿都没有伤心的样子。相反,他像是在等待王国慧这样的问话,王国慧一问,他像积极抢答一样就说了出来。这叫什么话?这是猪话、狗话、屁话、臭话,比混账话还要混账一百倍的话。既然王国慧对何新成的话评价如此不堪,一点儿认同的余地都没有,她赶快帮何新成纠正过来就是了。小孩子嘛,成长的过程也是不断试错的过程,他错了,大人帮他改正过来;他又错了,大人再次帮他改正过来,他就进步了,成长了。公正来说,这一次当妈妈的王国慧错了,她说: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敢,这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一遍并不难,何新成真的又说了一遍。这一遍他不但说了“我不想上了”,还造句一样,在前面加了肯定和加重词,说成“我就是不想上了”。

将军不成反被将,王国慧该如何应对呢?何新成刚刚上小学四年级,如果现在就不想上了,何谈上中学呢,何谈上高中呢,何谈上大学呢!何新成很快面临往矿上转学,要是现在中断了学业,转学的时候怎么说呢?不想上学,那是不可能的,想上,得给我上,不想上,也得给我上。她说:不想上学你想干什么?你想当一辈子农民吗?你想当二流子吗?你想当流氓吗?你你你,你想死吗?

问题太多,每一个问题都不太好回答。何新成又不说话了。

天要刮风,天要打雷,不生气是不可能的。王国慧不可避免地生气了,什么他妈的肝,他妈的胆,他妈的石头,通通见鬼去吧!气如口吹气球,气如大风摧木,气如心潮拍岸,刹那间,王国慧的脸红得像肝一样,紫得像胆一样,硬得像石头一样,几乎失去了本来面目。她起身离座,在命何新成站起来的同时,一把将何新成从椅子上拉起来,拉到桌子前面的堂屋当门,从门后抄起一把笤帚疙瘩,用笤帚把子在何新成屁股上抽起来。她似乎忘记了“一不骂你,二不打你”的许诺,不但骂了何新成的妈,还在抽打何新成的屁股。她一边抽一边说:你不想上学,我还要你干什么,我不要你了,我打死你,打死你!

何新成向模范人物学会了做好事,大概也学会了坚强,妈妈抽打得这么厉害,他把身板挺得直直的,没有哭。

笤帚把跟棍棒差不多,王国慧不信抽不出应有的效果,她说:我让你装坚强,我让你装坚强,我就不信打不好你!她还说:赵老虎就是个骗子,就是个魔鬼,你怎么能听他的话呢!连他的家里人都不管他了,怎么挨得着你去伺候他呢!他是快死了,把你当成了救命稻草,你不但救不了他,连你也得一块儿沉到水里去。啪!啪!啪!

人一旦生起气来,就失去了节制,下起手来就没轻没重。何新成的屁股定是被打疼了,他说:别打了,用双手捂住了屁股。

怎么不打,我就是要打死你。打死你我也不活了!何新成用手捂住了屁股,王国慧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当成屁股,把屁股当成手,屁股和手一块儿抽。她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小时候是多么喜欢上学,因为兄弟姐妹多,家里穷,我只上到初中,你姥爷姥姥就不让我上了,我哭死哭活都没用。提起往事,王国慧悲上心来,痛上心来,眼里顿时涌满了泪水。你知道不知道,我胆里长了胆结石,最怕生气,一生气就犯病。上一次因为你没评上三好生,就气得我胆疼了好几天,差点儿没把我疼死。现如今你又来气我,等把我气得疼死了,你就没有妈了,你就好过了。这样一往胆上说,她肚子里的胆结石似乎听到了召唤,真的疼起来,疼得她弯下腰,丢掉笤帚疙瘩,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她喊了娘,把自己变成一个孩子,说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啊!说着她就哭了起来。何新成还没哭,她先哭了。她没有别的计可施,哭,是她最后的法宝,也是她的撒手锏,儿子能不能被感动,能不能回心转意,就看这一招儿了。

见妈妈一哭,何新成才害怕了。他不愿让妈妈死,如妈妈所说,妈妈一死,他就没有妈妈了。他喊了妈妈,他是带着哭腔喊的,妈妈一喊出口,他也哭了,他哭着喊:妈妈妈妈,我不让你死!他不顾自己屁股的疼痛,弯腰抱住妈妈的一只胳膊,要把妈妈拉起来。

何新成还没说到上学的事,王国慧不会起来。她不但没有起来,身体瘫了一下,坐在了地上。她哭着说:我活着容易嘛,你不去上学,我就去死!老天爷呀,你让我死了吧!

妈妈,我上学!

撒手锏见效,王国慧文的不行来武的,硬的不行来软的,终于达到了让何新成继续上学的目的。这时的王国慧应该松一口气,不用再哭了。不,她不能把弯子转得那么快,还要把悲做下去,再把事情往实里砸一砸。她说:我这一次可能真的活不成了,我死了,你爸给你找个后妈,你跟着你后妈过算了。

不,我不要后妈!我听话,一定好好上学,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

王国慧仍不放心,第二天上学时,为了保证何新成不再迟到,她提前把何新成送到了学校。下午放学时,她等在学校门口,及时把何新成接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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