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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道·创伤事件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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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些人可能会因为这种长时间的慢性刺激而真的出现一些问题,我们这些专业人员需要做好准备,为这些人提供帮助。比如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搞一个公益性的长程治疗小组,象征性地收一点费用,比如说一个人一元钱,让大家坐在一起聊一聊。



关于科学


除了上述与疫情中的情绪、创伤与干预比较直接相关的话题以外,我还想从心理的角度,聊一聊对一些疫情中凸显出的社会问题的看法。

我认为用地域来区分科学是有问题的,比如西医、中医,那么我在武汉,是不是也可以搞一套“武汉医学”?其他学科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比如中国物理学、希腊化学,荒唐感马上就表现出来了,所以我不太主张用地域来为科学分类。我唯一同意的就是按照时代来分,比如现代医学、近代医学和古代医学,这样会减少很多冲突。

有的人永远在嘲笑科技的进步,他们看不到现代科学给我们带来的安全和幸福,仅仅盯着科学带来的那些不好的方面,说这是科学本身的问题。但是仔细想一想,科学所带来的那些副作用,恰好是因为科学本身还不够发达。只要人类以共同的福祉为目的发展科学,科学带来的好处就一定会远远大于它带来的弊端。为什么有些人,他和他家人的健康、寿命都被现代科学保护着,却攻击现代科学,让自己显得像原始人?对此我想给出一个动力学解释,我觉得这有可能是一种移情,这样的人表面上仿佛在对抗自己的养育者,但是在更深的层次,他们对养育者的依恋使他们产生了羞耻感,他们便把对养育者的依恋投注到一个象征性的物品上,比如说那些古老的东西。

总的来说,科学是发展的,不断摆脱过去的局限性,解决一些过去无法解决的事情。相比于传统医学,现代医学能治愈更多、更复杂的疾病。比如说,曾经让上亿人死亡的天花,就被现代医学彻底从这个星球上抹去了,从此以后世上不再有天花这个疾病。



关于盲目求“神”医


对于“病急乱投医”这个现象,我们可以探索它背后的心理需要。一种可能的原因是,重大灾难激活了一些人内心最原始的恐惧。他们找“神”医,与其说是为了治病,倒不如说是为了获得无所不能的母爱。

还有一种可能的原因就是安慰剂效应。试想:我得了病,就在家门口找一个连行医执照都没有的诊所看一看。医生一脸慈祥,对我的态度非常温和,给了我一点药吃,我就奇迹般地好了。其中一部分的治疗效果可能来自安慰剂效应。安慰剂效应大概占总体治疗效果的15%,这是有精确统计的。怎样消除安慰剂效应带来的一些非真实的结果呢?为此科学家发明了所谓的双盲对照实验。我们精神科的人可能有很多关于“用安慰剂像用神药一样”的体验。比如我曾有好几个睡不着的病人,都被我用维生素C部分治好了,或者是在某一个阶段治好了。



关于冲突背后的心理学解释


在疫情中我发现,我们在就认知问题争论的时候,往往容易卷入情绪。典型的思维就是:“你如果不同意我的看法,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所以我很生气。”我觉得这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现象。

武汉曾发生两起震惊全国的杀人案。一起是某天早上一个人去面馆吃面,为一块钱与老板发生争论,就把老板杀死了;另一起是在某一个小区的商店里,快递员把老板杀死了。这种事件背后有很多与心理学相关的内容。这些冲动杀人者不仅把认知层面的冲突转换成了情绪冲突,还把情绪冲突见诸行动。这些人的人格里有很多没有被语言化的东西,也就是说可能在他们两岁之前的非语言期中,有重大的创伤性事件导致了发育的停滞。



关于道歉


在我们的生活中经常出现一些纠缠不清的场景:一方说“你要道歉”,另一方说“我就是不道歉”。我将这种现象命名为“道歉亚文化”。人们总是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别人道歉,疫情期间,被隔离的时间太长了,这种现象出现得也更为频繁。对此我很想做几个动力学解释。

·第一种解释:可能是对亲密需要的防御。我本来想说的是我爱你,我喜欢你,希望我们的关系浓度更高一点,希望你能更多地满足我的需要。但是我羞于让你和我自己看到我对你的需要,所以我就要求你对我道歉,用这种高浓度的情感联结方式让你与我发生亲密关系。反之,如果我们能够让自己越来越不羞于对他人表达爱与关心,不羞于表达自己需要爱、需要被关注,那么我们就不需要通过道歉亚文化来满足需要,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搞得火药味十足了。

·第二种解释:关系没有分化。用道歉制造的联结,好像是一个伪装了的、与妈妈连接着的脐带,这反映出个体看不清楚与别人的边界。

·第三种解释:可能是在通过要求“你必须向我道歉”,来转移自己人格层面的羞耻感。我在潜意识中觉得自己做了一些让自己觉得羞耻的事情,一直处在小剂量的屈辱中,一旦遇到一件事,我就把它夸大,要求你向我道歉,实际上是想让你也体会一下我总是在体验的屈辱感,因为向别人道歉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关于感恩


感恩是一件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一个人不需要被教育而懂得感恩,被教育的感恩可能只会制造与感恩相反的东西。



Q&A 答读者问


Q(方新):曾老师先分享了自己的无力感,然后又分享了自己如何找到控制感,比如通过隔离等防御手段,以及对科学、医学、哲学的学习和思考来重新找到控制感。曾老师相信经过创伤之后,每个人都有一个自然的疗愈过程。我想每个人在疫情面前,可能都有失控的感觉。曾老师分享自己的整个心路历程,我也在反思和学习。可能有读者看过我的一个教学视频,从行为的四个层面教大家怎么哭,我自己就是那么哭的。哭完以后,可能我就可以去干活了,感觉舒服了很多,不过这一方法的效果也可能存在性别差异。我本人除了讲课、督导等专业活动,还在家做饭,做包子、饺子、黏豆包等,这是我自己处理创伤的方式。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加工创伤的独特方式和节奏,对吗?

A(曾奇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我在这次疫情中尝试了包包子,也创造了几道新菜,这也是一种防御的方式。我把注意力用在做饭、做家务上面,把注意力从在手机上读悲伤的故事中转移开。

Q(张海音):在灾难中人们需要控制感,比如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我们动用举国之力,和武汉一起去获得这种控制感。但这会不会影响我们想要在哀伤里面多待一会儿、多体验一会儿的需求?奋力地控制会不会掩盖掉我们内心一些真实的东西?

如果我们在心理感受上感到无所不能、一切目标都能够达到、一切困难都能够克服,这样一个总要向上或者掌控的心理上的努力,会不会影响我们体验一些情绪?

A(曾奇峰):你的担心是对的。我相信有这样一些人,他们不会让自己的情绪立即变好,可能会故意延长创伤感受持续的时间。我甚至有一个与你提出的问题相反的担心,就是我们有一些同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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