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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抽心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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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判比预计顺利,定下李尊吾为第一任会长。

    助拳者纷纷撤离,留下普门名单中的核心人物,约二十余人。他们以下棋、打麻将度日,施展家乡手艺聚餐,呈现一派小市民生活景观。

    没有人提李尊吾与京城混混的私仇,静静等着他遭受第一次伏击。午饭过后,李尊吾总由陶二圣陪着,去野林子坐半个时辰,此时寂寂无人。

    一日,李尊吾坐着,听陶二圣练习践步的足音,忽然喊停,笑道:“钓鱼钓了这么久,希望今天不是空钩。”

    有鼓点声起,遥远微弱,却下下都敲在心中。

    树影浮出白蛆的人形,密密麻麻。渐近,发现是举臂撑羊皮的人,多达百位,以三面围来,均有敲鼓者。

    鼓为腰鼓,坚皮硬木。以皮鞭而敲,铜锣般刺耳。

    陶二圣:“我回去叫人吧?”

    李尊吾:“现在是私仇,打完了,才变成公事。不打完,没人管。”

    陶二圣:“是死是活,我都陪着您!”

    李尊吾呵呵笑道:“没让你走,我要是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了,还当什么会长?”尺子刀腾起,刺倒一人,踏过其身,冲入羊皮阵。

    群战要诀,是在死地找出生门。四面八方被堵住,向最前面的人虚晃一刀,迅速转向第二个人,一击必杀。第二人选择与第一人呈三十度或六十度角上的,因其视线受局限,还自以为处在安全位置,容易得手。

    第二人倒向何方,便向相反方向出击,不计得手不得手,立刻反身回刺第二人倒的方位,此时必有补充者,由于杀戮刚过,新人只是上位,精神未全,可一击得手。

    第二人是扇门。以此循环,敌人围击始终形成不了合力,像是不断开门出去,将敌人关在身后房间。

    羊皮汹涌如浪,白浪忽生红波。

    浪涛退去,树丛间遗落一地染血羊皮。

    中刀倒地者裹在羊皮中抬走,行动有序。

    李尊吾右袖划破两道,后背划破一道,身上刀口不深,却血肉翻开,状如花开。

    羊皮下,劈来的是雪片刀。雪片刀,刃长一尺三分,铁质普通,两片刃合成一刃。由于两刃间缝隙,挨上便刮去一条肉,必留疤痕,是无德之刀。

    李尊吾伤四十三人,足以慑服暗中观阵的武人。

    坐回石凳,掏出个铁盒,里面是蜂蜜般黏稠的膏药,枣肉色泽。嘱咐陶二圣涂药,西配楼武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周围。

    有人搭腔:“来的是太平鼓?”

    李尊吾点头。

    又有人说:“披羊皮显眼,问问路人,便可追到其老巢,毁了老巢,武会和混混便正式开战了。”

    选出五人作追击队。

    李尊吾听声断数,道:“怕是不够,起码两队,好有个照应。”领队者:“除了卖狠耍怪,他们跟一般人没区别,此间都是高手,去五个,已太多。”

    李尊吾垂头,没有再说。

    回到西配楼,伺候李尊吾换衣,陶二圣问什么叫太平鼓。

    李尊吾:“叫化子讨钱的唱腔,叫太平调。披羊皮敲花鼓,原是讨钱把式,混混借来掳漂亮女人,一拥而上,羊皮裹了带走,敲鼓为盖住妇女呼救声。后来,混混们以此当街绑票或当街杀人。”

    傍晚,抄太平鼓老巢的五人未归。子夜,有人要去追查,被李尊吾喝止。

    次日清晨,学堂里来了一辆大车,上有五卷羊皮。

    五卷羊皮裹五个武人。赶车人北京口音,有人要扣住他,腿上登时挨了一马鞭。这一鞭抽掉众人杀气,挨鞭者公认武功上品。

    五人伤情,皆在小腿。混混老巢在二条东路一座废弃的尼姑庵里,草席铺床,酒瓶遍地,生活条件不佳。恶饮恶活的人,一受挫便无斗志,五人闯入,扯席砸床,几乎未遇抵抗。

    出了庵门,遭长枪伏击,明知是三流货色,却挡不住他们招数,顷刻被刺倒。五人被捆绑后,扔到臭水沟里泡了一夜,视为平生大辱。

    小腿伤口溃烂,好在救治不难。

    之后的日子,每到中午,便有十余名撑羊皮的混混到来,敲太平鼓,乱骂一通。

    李尊吾勒令闭门不出。八九日后,众人忍不住,纷纷请战。李尊吾依旧不许:“武会面向社会,你们都是骨干――要交谊各界,不能现在把名声糟蹋了。”

    有胜有负不算糟蹋名声,这番话表明,在李尊吾心中,他们会全败。

    看不见,也知众人脸色难看,李尊吾劝解:“恶人自有恶人磨,我请的恶人快到了。你们都是一方尊者,何必跟恶人争功呢?”

    杨放心请李尊吾到家中吃过一次饭,以议事局的骡车接送。

    街面自理之道,是混混与官绅两重天地,互不招惹。议事局成员为业大德劭的绅士,名分下的骡车,不会受混混攻击。

    杨放心的小洋楼门口有两名北洋士兵站岗。官兵站私岗,在一九○五年大规模出现,之前巡抚都督家中也自费从镖局雇保镖。

    从谭家饭庄请来的大师傅,饭后是用人买来的松子云片、大梨糕、玻璃粉等天津小吃。家中请客,拢集名店名品,是讲究人家的待客之道。

    茶点后,杨放心问起太平鼓骂阵,李尊吾回答:“古代上将,也常高挂免战牌。”

    杨放心便不再问了。家宴谈事,谈一两句,稍露底牌便止住。深谈不雅,托人办事,要让人自理。

    闲聊起站岗官兵,杨放心说此风源于铁良遇刺案,一九○五年,户部侍郎铁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调研南方税收,回京途中,在河南彰德火车站遇革命党枪击。重臣遇刺,引发京城骚动,袁世凯做人情,让北洋军给高官府邸站岗。

    原计划站两个月即可,不料高官养成习惯,北洋军不好撤岗,还引起八旗军等其他部队效仿,争相给所仰仗的官员家站岗。现今京津两地,家门有官兵,是地位象征。

    李尊吾感慨:“虚荣是衰相。”

    杨放心抿口茶,似味苦难咽:“朝廷不乏聪明人,○四年日俄战争,未开战,普遍预测是日本赢,真料事如神。革命党只是皮毛之痒,成不了气候,怕只怕抽心一烂,朝廷自己先坏。从曾国藩到李鸿章,汉臣崛起的方法都是养敌自重,曾国藩借太平天国造反建立湘军,李鸿章借捻军造反建立徽军,掌握了大清的实际军权。”

    犹豫了一下,缓声言:“袁世凯是第三代,不像曾李军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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