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这伟大而可诅咒的长城！"(8)

其实，对长城的大面积的歌颂，不过是近些年的事。个中原因一个是中华民族遭遇外侮，特别是当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时候，长城便成了中国人民顽强抗日的象征，正像当年的《义勇军进行曲》，也就是我们今天的《国歌》中所唱的那样，"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个时候，长城对鼓舞中国人民赢得抗日战争的胜利，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同时，长城又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象征，寓意着人民解放军是保卫祖国的钢铁长城。然而，这时的长城，已经不是秦始皇所修筑的那个长城了，而是赋予了全新意义的精神的长城，文化意义上的长城。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毛泽东对秦始皇的肯定。文革期间，毛泽东说："秦始皇是中国封建社会第一个有名的皇帝，我也是秦始皇。"并说"我赞成秦始皇不赞成孔夫子。"后来还写一首《读〈封建论〉呈郭老》的诗："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祖龙魂死业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百代多行秦政治，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在这样的形势下，秦始皇登上大雅之堂，渐渐地伟大起来，他修的长城便也更加地辉煌了。这时候，当人们登临长城，伟大和壮观便横空出世，秦始皇的罪恶和人民的苦难被淡化，并渐行渐远。

长城蜿蜒于山脊之上，确实像一条巨龙。对一个喜欢龙的民族来说，对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得上长城能让这个民族得到更多的慰藉呢？还有什么能比得上长城能给这个民族以自信呢？但是，龙究竟给中华民族带来多少福祉？尤其那位被称为祖龙的秦始皇？

我们过于赞美长城了，我们过于热爱长城了。其实，长城和其他的文物一样，我们爱它，不过是因为我们赋予给它太多的意义。然而，不能因为我们给长城赋予了意义，便漠视古人付出的生命；不能因为我们认为长城伟大，便不准别人对它有半点的非议。不能因为有意义，便剥夺人的尊严；不能因为寄托了理想，便漠视人的生命。

我们说，长城其实并不是一个奇迹，因为它的科技含量并不高，因为它并没有什么不解之谜。人们之所以对其惊叹，就是因为它的规模过于宏大，就是因为它花费的时日过于久远，就是因为要建造这么一座万里长城，要付出太多太多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封建专制的大国，任何一个不顾人民死活的帝王，都可以建造出来。这样的奇迹，其实不要也罢。

我们说，长城其实并不伟大，因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并不是来自于长城。尽管长城会增加我们的自豪感，尽管长城会增强我们的自信心，尽管长城在世界上独一无二，尽管长城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但是，如果和自由女神相比，我想，全世界的人都会宁要自由女神而不要万里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