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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与喧嚣:我在一场夏雨中的意识流

时间:2023-04-12 11:16:50

◇晚乌

我喜欢来这里,这是家生意清淡的咖啡厅。

此时,我在二楼。室内装修带着皖南民居的风格,楼梯上来是一间长方形的厅,几根木头柱子杵在中间,将厅分成两半。朝南有木头的窗户,上面糊着乳白色的牛皮纸,手触上去会有清脆的摩擦声。

桌子临窗。我坐下,服务员端来一杯咖啡。除日常的温开水,我并不偏爱任何一种饮品。每次来这里点一杯咖啡,是因为如果不消费什么,会感觉不好意思。而我每次都要相同的无糖无奶的美式,它包含某种本源的味道,那种温暖的苦,有时显得很醇厚,让人觉得踏实。第三次把杯子举起来送往嘴边时,我才真正意识到雨开始大了。透过窗,我看见雨顺着黑色的瓦往下滴落。

天有些阴沉,刚才我背着双肩包,拎着电脑,朝这里走来。

我对母亲说:“这么多天,只有今天下午稍微有点儿自己的时间。”

她反问我:“放学时,你接亨亨吗?”

亨亨,是我儿子,四岁半,正在读幼儿园。

一个月来,我一直想着这里,来这个清淡的角落写几段文字。我上一篇文章也是在这里完成的,但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当时写着写着,仿佛在文字中遇见了童年的自己,顺势陷进低迷情绪里。今天,我并未想好到底要写出什么,只是此时有种特别真实特别饱满的东西在身体里浮游,它在夏初的雨水中变得轻盈,洁净。

皖南的春天极为短暂,春花匆匆开完,夏天就来了。夏日的雨水没完没了,从天气看,今天跟前天、昨天甚至明天并无差别,总之,这是极为寻常的一天。寻常是日常的底色,我已经习惯并熟悉身边的每个角落。早晨,我曾来过此街,整条街还睡着,而我的身份是晨跑者。这些年,我渐渐习得健康意识,努力学习保重身体的秘诀,戒掉香烟,不喝酒,早睡早起,因为我不想过早离开人世,否则,我的父母会痛,孩子会孤单。想到这里,我觉得我真是俗气透顶,是沉溺在生活泥淖里无法自拔的人。晨间我沿江跑,看到有人在河边垂钓,有人在岸边空旷处耍剑,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在时光的逼仄里,通过某些活动来缓释自己肉身的疼痛,忘却一些忧愁。除了年龄,我和他们没有差异,我们都害怕病痛与死亡,害怕孤单,试图以动态的图式开启新的一天。

有天,我偷听了练剑者的部分谈话,他们说着超越年龄的黄段子。

我有点吃惊。人生暮年里,我原本以为一切都是风平浪静。他们的话,虽是调侃,但对我而言,是有颠覆性的。看来不管人到多少岁,它本身的温度是炙热的,蓬勃张扬的生命力无处不在。我似乎有些大惊小怪,我承认,我自己有一定程度的洁癖,包括精神。这让我活得不那么自在,不那么痛快。在我的认知里,那些上了年岁的人,就不该口吐污言,而应活成江边树的模样,在风清云淡中什么也不想。

晨间跑步,我常路过此间咖啡厅所在的古楼。这是栋庭院深深的旧屋,集民宿、书店、咖啡饮品店于一体。书店有先锋味,所售书籍不俗气,书店老板是个热爱写作的人,我曾在书架上看到过他的小说集,语言有特点,思想前卫。书店有个儿童阅览区,我经常带孩子去那里看书,慢慢,我们跟女店员就熟悉了,孩子会喊她姐姐,让她帮忙寻找某本曾看过的书。

我抵达这里时,是下午的1∶30,现在已经3:30了。过去两小时,我写出上面的文字。

雨还没停,天倒暗了不少。

咖啡厅播放着音乐,那是一首日语歌,曲调舒缓,但我并不明白歌词的具体内容。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大脑处于短路状态,不知接下来该写点儿什么。不过,写什么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寻个情感的出口,把那些负面的、零散的、不堪的碎片倾泻出去。此刻,我感到自己俨然是台刚跑完磨合的车,需要一次全面保养。

咖啡已剩不多,午间残留的倦意也消失了。雨一直下,这间屋子下午属于我一个人。

我在柔软的椅背上靠了一会儿,后背有隐隐的痛感,母亲说,可能是肩周炎。这疼痛不致命,我并不太在意,能拖则拖,到目前并无大碍。一丝隐痛掠过,我本能地把头朝左转,余光瞟到左前方的墙壁,上面印着两行字:

How much better is silence;

The coffee-cup,the table.

下面印着说这句话的人的名字:Virginia Woolf。

我瞬间被这个句子击中,在我有点儿失措与迷茫的间隙里,它的出现给我惊喜,其实也不是惊喜,应该是某种契合。要知道,在这个午后,我多么渴望在短暂的三个半小时里,能够完成一篇六千字的书写,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规定字数,只依稀感觉,这个篇幅具有治愈的效果,它可以将藏于身里的那些毒逼出来。

此刻,这里是寂静的,室内有昏黄的光,窗外下着雨,这是淋漓的夏之初的雨。这些天来,我渴望寂静,希望拥有那种独处的寂静。就像我在晨间看到的那只乌鸫,它在草地上发呆,四周静悄悄的。它沉迷的样子,让人觉得它把一切都忘记了。是的,我也想像那只乌鸫,短暂忘掉一切。

出门时,我没带伞。等下回去,我要奔跑,穿过几条巷子才能到家。如果走回去,会显得从容淡定些,但我必须跑,不然雨水会淋湿我的电脑和书包。四年前,我买了这台电脑,我工作上的各种资料全部保存在里面。我必须保证它们的完整,穿过雨水回家后,我再次回到那些资料和数据里,被计算和总结包围着,学会在理性与理智中生活。

这几年来,我总爱在晨间处理工作上的事情。那时,孩子还在酣睡,无人打扰我。天大亮时,我再出门锻炼。孩子虽渐大,他依然像个黏虫,总是跟着我。我晚间不睡觉,他就等着,或者一直在床上催;分离焦虑仍然没完全消失,偶尔他还是会在门口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哭得悲伤。这些俗世生活如此甜蜜,我被其紧紧地裹着。如果我说这背后的害处也格外明显,那算不算一种矫情。这些年来,我放弃男人该有的理想,放弃深造,放弃学术追求,放弃文字书写,把更多的精力赠给孩子。记得我曾给《野草》的编辑投过一篇稿子。我从他真诚的回复里读出“你离生活太近”的意蕴。

这时,有位女孩走上楼。她有一头长发,穿着米黄色长裙。她站在伍尔夫的那句话前面仔细端详,拍一张照片。她下楼领来一个女伴,一起又站在那两行字前评点一番,大意是说,那个 “table”少了一个字母“b”。片刻后,她们踩着木质楼板下去,雨依旧没有停。

手机突然震动,那是个陌生的来自北京的电话,我不接,对方挂断。近两年,陌生电话越来越多,对方总是用很熟络的口吻询问是否需要发表学术论文抑或申请专利,只要付钱,他们能搞定一切。起初,我会耐心解释不需要,但对方多半会坚持索要微信号码,渴望保持联系。后来,我直接说已经改行,偶尔我也会说已评上正教授。听到这些,他们顿感再无继续交流的必要,挂断前甚至还会说声抱歉。我在皖南某二本高校当老师,也暗自渴望在学术上能有一点建树,但这只是渴望而已。繁重的课程教学,没完没了的杂务工作,耗费我太多精力。最后,我终究变成现在不学无术的样子。我从书包掏手机时,顺带拿出一叠五页纸的名单。那里有来自五个班级的190多个名字,全是我授课的大一新生。每个人名后写着的数字是该同学单词听写、读书笔记、单词比赛等各项的得分,这些数据最终会一起构成期末成绩。上午课间,我仔细浏览授课班级的心愿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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