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与重生

牟蕾

影片在一阵嘈杂的市井声中拉开了帷幕，镜头给到了故事的主人公——小女孩小文身上。当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她发现睡在身边的外婆已然叫不醒了。小文看到外婆被殡葬公司的人装进那个“黑箱子”里带走。自此，她再没见到过外婆。因为小文固执于找殡葬公司的莫三妹要回外婆，她便开启了新的人生之旅。从此她跟“上天堂”殡葬公司的两男一女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小文的突然闯入给刑满释放不久的莫三妹带来一系列生活难题，同时也带去了诸多感动，在一番啼笑皆非的经历之后，他们碰撞出奇妙的情谊，也意外地改变了莫三妹对职业和生活的态度。

观影后最大的感受就是“冲击”。这是中国第一部殡葬题材电影。影片用大量篇幅描述了人生大事—— “死”

的分量。对不谙世事的孩子、对走出牢笼的成人、对临近迟暮的老人，“死”在他们的世界中都有不同的意义和解释，但唯一相同的是，对于他们而言，死都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丧失。体验过丧失感之后，于孩子、于成人来说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和收获呢？我想从这部影片中我们看到更多的是重生，现实中的重生—— 关系的重生、自我的重生。

关系的重生

在众人为小文外婆出殡的时候，当表哥告诉小文“外婆要被烧成灰埋到土里，你再也见不到她了”的时候，小文情绪激动地喊着表哥骗人。否认事情的真实性，这是将汹涌情绪合理化的正常反应，这是人们开始哀悼的第一步。于小文而言，外婆的死亡，使她丧失了重要的客体和客体的爱。

电影的前段，小文经历了整个的哀悼过程：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接受。从最初的不愿承认外婆离去到通过愤怒情绪表现出?恚?狈吲?扌У氖焙颍?质酝佳映俦厝坏氖率担???谛某渎??撕秃蠡冢?钡浇ソツ芄灰馐逗徒邮苌ナУ挠谰眯裕?匦陆?⒑偷髡?约旱纳矸荩?飧龉?毯芡纯啵?埠苤匾??/p>

小小年纪就不断地体验生活中重要他人的一次次丧失：外婆去世、舅舅舅妈嫌弃、被偷送给母亲，这些对小文来说足以称得上灭顶之灾了。但小文不但没有被这种丧失击垮，反而在丧失中寻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

想念外婆时，小文就听听安装在玩偶“豆角”身上的外婆的声音，好像这样就可以重建她们之间的内在联结；被莫三妹送走后，小文就悄悄自己找回“上天堂”，她也在尽力继续维系着她和莫三妹之间的联系；亲生母亲最终决定留在“上天堂”，也是外部环境变化让小文建立安全感的一种表现，但这种变化是建立在小文自身不断努力的基础上。我们会看到即便她在关系中数次遭遇创伤，但是她依然能勇敢地和别人建立关系。这是一种生命的极大的勇气。

自我的重生

莫三妹，朝朝暮暮想念的女友在自己出狱后嫁给了好朋友，女搭档也嫁给了自己的伙伴，父亲、姐姐成天责骂他，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接受不了自己的无能窘困，消极摆烂。在他的世界中所有的丧失都好像来源于自己的“吊儿郎当”。而这种状态也许都源于他想要取得父亲的认可。可是，父亲却张口闭口提到的都是莫三妹已逝的二哥。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哥，莫三妹内心的情感极其复杂，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父亲如此夸赞；憎恨他从小便占据了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怜惜他小小年纪便没了生命。父亲住院期间将二哥的事情娓娓道来，变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他忽然发现，父亲并非对自己极不满意，而是在心底对二哥多存储了一份愧疚和自责。

镜头拉回到小文和莫三妹，他们的相遇让莫三妹看到了自己对于小文的意义，也感受到了需要和被需要的双重情感加持。父亲住院时感慨道：“他终于有上心的事了”—— 对小文这个“女儿”的照顾，也从另一个侧面表达了父亲长久以来的担忧和那一刻的释然。

至此，莫三妹开始思考：我是怎样的人，我想做怎样的人，我应该做怎样的人？莫三妹慢慢发现，自己除了是父亲、姐姐眼里的“三丫头”、“上天堂”的殡葬师、失败的底层?潘浚??鼓艿毙∥牡陌职郑?桓瞿苋煤⒆尤?硇囊揽康募崆扛盖祝凰?灿心芰Υ???デ兹思沂舻奈拷澹?钦馐兰溆星?猜虿坏降纳莩蕖Ｋ?吹搅俗约旱募壑担?苍诮ソヂ?阕怕硭孤濉靶枰?愦卫砺邸敝械淖晕沂迪值男枨蟆?/p>

莫三妹与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过去和解，便放下了包袱，开始真正为自己活，工作上创造力迸发。莫三妹的父亲在遗书中给他出了最后一道难题：要办一个不一样的葬礼。莫三妹创造性地将父亲的骨灰做成烟花，在大海边的夜空中砰然绽放，就如天边璀璨的星星，温柔地陪伴着莫三妹自我实现的人生道路。

莫三妹的丧失与小文的丧失结合在一起，使成年的莫三妹和年纪尚小的小文都获得了重生。当然，他们的重生是不同意义上的重生，有小文关系的重生，也有莫三妹自我的重生。无论如何，人生的意义是自己赋予自己的，在落魄中自愈，在谋生的路上，不放弃良知，面对亲人的离去，面对无常和自然规律，不再逃避，正面面对。死亡也是另一种意义的开始，像天空绽放的烟花，像夜幕里闪烁的星星，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我们的心灵，指引我们活着的方向。影片中的莫三妹与小文都将与自己和解，对这世界释然，这些都将伴随着人物角色一路向前，走向最美好的人生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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