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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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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道:“本非常理?”瞬间苍老,额头又渗出血来。

    火车猛烈停下,众人皆被震醒。世深左手捂住额头,压按止血,右手紧握短如匕首的小刀,手背青筋暴起。俞上泉望着他,眼有不忍之色。

    俞母要孩子们保持安静,五分钟后,“吭啷”一声,车厢门被拉开一道缝,阳光铡刀般射入,随着“吱嘎嘎”声响,门被彻底拉开。

    火车下是一片湿漉漉的野草地,停着三辆轿车,站着十二个穿黄呢子风衣的人,戴意大利博萨里诺礼帽,手里拎德国凯文斯基牌鱼竿皮兜。

    礼帽和鱼竿皮兜皆为黑色,鱼竿皮兜长两尺四寸。

    世深站在车厢口,左手自额撤下,血已凝结。西园站在他身后,没料到西园还会跟随自己,转头一笑:“你在。”

    西园语音铿锵:“我答应过,当你的作家。”

    世深点头,笑容褪去,转视车下:“我离开四十五年了,想不到一刀流已人才济济。”

    下面中间领队者言:“一刀流子弟服从国家兵役,我这一代人已尽数参军,多分配在山东地区,少数在河南,满洲也有几个。我们这些人是经过军部特批,从青岛赶来的。”

    世深“嗯”了一声,像上级在听取下级汇报。领队者继续说:“刺杀俞上泉是军部委托一刀流的,由宗家和天竹护法执行,是以最高级别的人,来向军部表示诚意。”

    世深点头:“明白。”领队者“嗨”了一声,道:“不料护法、宗家身亡,教范师和大师兄在山东四十三号兵站教授剑道,他们接到通知后,就赶往上海,不知您可曾遇到?”

    世深:“他俩现在车厢里,已死。”领队者“啊”地低叫一声,退后两步,重新站直:“可否先让我们将尸体抬下?”

    世深应许,四人上火车抬下尸体。

    尸体横置于草地,面部遮上方纸。方纸是熟宣,古代武士皆有怀揣方纸的习惯,有人问路,可掏出方纸画图,杀了人,可用方纸擦去刀上血迹。

    领队者对尸体合十作礼后,转向世深,恭敬说:“世深护法,现在您是一刀流的最尊者了。”

    世深叹一声,领队者继续言:“但我们必须杀死你。”

    俞上泉行到车厢口,依旧低眉,世深低语:“你出来干吗?”

    俞上泉:“受死。”

    世深:“不要天真,你的命换不来我的命,也换不来你家人的命。为给宗家报仇,他们要杀死我们所有人。”

    俞上泉:“我不是以命换命,只是受死。”

    世深:“被人像畜牲般斩杀?”

    俞上泉:“接受死亡的现实,才能找到生路。受死之心,正是无碍之心这是我理解的武道。”

    世深若有所悟,吟念:“受死之心”调转手中的小刀递向俞上泉。俞上泉凝视车下草地,眼中流光一闪,垂在腿际的右手逐渐张开。

    下棋的手,握刀会如何?

    领队者屏气注视着,右手也在慢慢张开。他身后的人纷纷打开鱼竿皮兜,里面是日本刀,二尺四寸。

    世深看向俞上泉身后,货箱夹缝中走出一个两只脑袋的人影,入光后看清是一个背着一个的两人,被背的人右脚打着石膏,是彭十三和郝未真,不知他们何时隐于车厢。

    郝未真:“多谢不杀之恩。”

    彭十三:“老头,别紧张,跟他们有一拼。”

    世深笑了,没有笑声,小刀刀柄碰到俞上泉手指,沉声道:“接刀!”

    俞上泉却如高僧入定,凝视车下草丛,道一声:“草是绿的。”

    世深:“生命攸关,说什么闲话?”

    微风拂过,草青如画。

    领队者垂头看草,眼光阴冷如刀:“什么是绿?”

    俞上泉道:“是这个。”

    迎着领队者的眼光,俞上泉展臂一指。领队者“啊”的一声怒吼,拎着的鱼竿皮兜豁然裂开,擒刀在手,但随即瘫坐在地上。

    剑士们立刻围上,列出“丁”字阵形,护住领队者。有人刀指俞上泉,叫道:“什么妖术!”

    领队者站直:“佛说法,文殊菩萨也会晕厥。与他无关,是我自己的震动。”收刀入鞘,道:“俞先生,请听我这一句见绿,便是绿。”

    俞上泉垂头,似不认可。

    领队者眼含杀意:“绿是什么东西?”

    俞上泉:“此心。”

    领队者厉声道:“你怎知道?”

    俞上泉:“如实而知。”

    领队者生出一种古怪表情,近似喜悦却含悲哀,道:“我失去了杀意。”许久,猛吸一口气,道:“世界还在,恩怨未了,我还是要动刀。”

    俞上泉:“是。”

    剑士们列出“W”形阵势,向车厢逼近。

    林不忘站在俞上泉身后,思索是用方刀杀死一个敌人,还是射向俞上泉咽喉,令他免受刀砍之苦?

    方刀出手后,自己便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很快会死。回头看了眼俞母,她缩在货箱夹缝处,搂着两个女儿,依旧冷冷的神情。

    要不,杀死她?

    左腕上的方刀微微颤抖。

    剑士们即将跃上车厢时,空中响起轰炸机的巨大噪音,众人皆抬头,见一黑影飞鸟般掠过,弹出一只更小的黑影。

    领队者吼叫:“卧倒!”众剑士猛扑在地,许久,一个人道:“不是炸弹。”

    领队者抬头,见空中飘着一篷白色降落伞。

    车厢内的人都没有卧倒。剑士们起身,均有愧色,领队者小声安慰大家:“他们没受过军事训练。”

    跳伞者接近地面时,发出“我是军部派的!”的热情喊声,落地后罩在伞布里,久久爬不出来。

    伞布摊开有三十平米,领队者吩咐:“去看看。”一名剑士跑去,拨弄了一会儿伞布,跑回来说:“他小腿骨折了。”

    众剑士不约而同地瞥了眼车厢里的人,深为军部感到羞耻。四名剑客跑过去,手臂互搭,架着伞兵的腿,将他抬了过来。

    伞兵国字形大脸,神态威严,胸口绑着一个黑色文件包,铿锵有力地说:“军部急令!”抽出伞兵刀,割下文件包。

    领队者看了文件,走到车厢前:“素乃先生不幸中风,半身不遂,他与您的棋战取消了。您的朋友大竹先生,请您早日回日本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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