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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赢得长哭埋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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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南村段宅,顿木乡拙和炎净一行在下棋。一个日本青年文官走入,见状,立刻恭敬坐于纸门旁,小心不发出声响。顿木的视线离开棋盘,对官员笑道:“只是随手下下的消遣棋,不必禁语,你说吧。”

    官员:“杭州去了一个叫‘大辉宝阁’的道门,其中一个门徒像是俞上泉。”

    炎净:“什么时候可以确定?”

    官员:“嗯……已经确定,因为他走访了多位在杭州的日本商人,拉他们入道门,其中两位商人在日本时见过他。”

    炎净:“哈哈,那你为什么还说‘像是’?”

    官员尴尬笑笑:“在我的印象里,俞先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棋道高手,怎么会做这等事?”

    顿木表情凝重:“我们去杭州,你准备火车票……不!看看有无可搭乘的军用飞机?”

    官员应声而退。

    顿木扶膝,要从棋盘前起身,炎净笑言:“我们已经等了两月,不在乎多一两个小时,还是把这盘棋下完吧。”

    顿木扫视棋盘,自己的一块黑棋在白棋的逼迫下,挤得密密麻麻。棋子无效率地紧贴成一团,被称为愚形。

    顿木:“不必下了。棋手对棋形都很固执,被迫走成愚形时,心情极度恶劣,会冒很大危险去争一点变化。但我的棋,已有两块愚形,想冒险一搏,都无险可冒了。”

    炎净心知他指的两块愚形,是一个徒弟不辞而别去了南美,一个徒弟疯后失踪,作为棋力已衰的老年棋手,其延续自身围棋生命的徒弟也成了废材,在棋坛真是再无作为了――想至此,也无了下棋兴致,轻语:“收吧。”

    两人垂头,各取黑子白子,室内仅闻棋子入盒的“哗哗”声。

    南京,大竹减三宅院。主屋摆了棋盘,大竹与前多外骨对坐。一个收养的孤儿在按摩大竹肩膀,大竹闭目享受。此时正上午,还差十五分钟便是九点。

    大竹睁开眼,吩咐小孩去给对面的前多按肩,前多挥手阻止小孩过来,道:“不必按摩。大竹君,非要等九点才开始么?人生苦短,棋局无限,多十五分钟下棋,不好么?”

    大竹应许,抓起膝旁折扇,掰出一叶捏得“咔咔”作响――这是他的多年习惯,一局棋往往会掰坏五六把折扇。

    前多眼神变得呆滞,持棋子的手悬在棋盘上空,迟迟未能打下。大竹等了半晌,轻唤一声:“前多君。”

    前多如梦方醒,缩回手,将棋子放回盒中,从膝旁的随身皮包中取出一个十六开的笔记本,撕下一张空白纸,用力地揉作一团。

    纸张“嚓嚓”轻响,终成一个直径两厘米的小球,递给棋盘旁的小孩,道:“请保留。”

    大竹吩咐小孩守在门外,禁止任何人入室。小孩持纸球出去后,前多一子打上棋盘。

    晚上八点四十分,主屋仅有前多一人。小孩拉开纸门走入,轻语:“前多先生,父亲在餐厅等您四十分钟了。”前多张开眼:“结束了?”

    小孩:“您说的是棋?”

    前多:“我让你保留的东西呢?”

    握着纸团,前多走入餐厅。西式餐桌后坐着大竹,盘中牛排已凉。前多:“早晨我一坐到棋盘前,便感到你的斗志,如同武士相见,第一反应是紧抓刀柄,我的手变得非常有力。”

    他将纸团掰开,平展于桌面。

    纸上是深刻的褶皱。

    前多:“这些纹理,是我的斗志。”

    大竹:“我想收藏这张纸,把它镶入镜框,永远挂在我的书案前。请一定答应。”

    今日对局,前多半目胜。此局是典型的“大拼杀,小胜负”,自左下角连环衍生出五次激战,双方均有一次濒临死三十子以上的崩溃局面,竟运转至终局,以最小差距定出胜负。此局是前多许久未有的佳作,难怪结束后贪坐,不愿离去。

    凉牛排撤下,新煎的牛排摆上。前多:“俞上泉已失踪两月,棋界没了第一人。天下不可一日无君,炎净一行将白白坐上第一人之位――你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吧?”

    大竹:“战胜炎净一行,我也不会是第一人,因为我今生已输俞上泉,即便他疯了或死了。”

    前多:“你是一代棋豪,只养养小孩度日,岂不是太无聊了?”

    大竹:“不单是养小孩,我还做别的。”

    前多:“有么?”

    大竹:“比如让别的棋手在我身上找到自信。”

    前多垂头切牛排了。

    大竹切一小块入口,享受地咀嚼,见前多仍在切着,似要全部切好后再吃,笑道:“前多君,从你吃牛排的方式看,你近期处在一种全局规划的思维里,你该不会想要取第一人之位,领袖棋界吧?”

    前多停刀,叉肉入口,语音含糊得几不可辨:“不想,便不会来南京。”

    “金木酱油”杭州分店的经理办公室内,俞上泉侃侃而言:“一个人在尘世越成功,灵性便毁得越厉害――这是我信奉‘大辉宝阁’后,才体会到的。您是一位成功的商人,难道不想拯救自己的灵性么?”

    春山经理相貌平平,五十多岁,一脸谦恭地听完俞上泉的话,诚恳地说:“嗯,不想。请原谅。”

    俞上泉:“正在发生的这场战争,还没让你明白吗?人类到了灭绝的边缘!如果你能帮助中国人避免饥饿、死亡、仇恨、悲伤,让他们振作起来,打败日本人,你不是活得更有意义吗?”

    春山大叫:“来人啊!”两个壮汉推门而入,春山一指俞上泉:“给他两桶酱油。”壮汉将俞上泉架出办公室。

    被推出店门时,俞上泉手中拎着两桶酱油,一桶五斤。俞上泉行出三五步,又折回来,冲堵在店门的两壮汉吼道:“我来了五次,每次都拿走两桶酱油,你们不会认为我来,就是要酱油吧?”

    两壮汉:“我们的大老板――金木先生是您的棋迷,春山经理对您很客气了,但您要我们帮忙打败日本人,实在是强人所难,请离开!”

    俞上泉悻悻离去,走出三十米又折回来,道:“我不能再拎两桶酱油回去了,不要求你们帮中国人打日本人啦,我们道门在杭州生活困难,能不能给予资助?”

    一个壮汉进去通报,春山经理很快出来,兴奋地说:“如果只是出钱的话,就太好了,您花了我的钱,金木老板知道后会奖励我的。”

    俞上泉:“不白拿你的钱,我们人多,可以用工作来抵钱。”春山更为兴奋:“太好了,酱油厂正缺人手,我只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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