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从布里远眺

6月16日上午，“松布雷夫阵地”

普鲁士人像威灵顿一样，热衷于为两支军队制订协同作战计划。于是，格奈泽瑙派遣哈丁带着一个来自格鲁希参谋部的逃兵去寻找威灵顿。双方在林荫道上相遇，并一同返回。他们离开石子道路，在骄阳下沿着一条小路前往布里村。抵达这一位于浅谷小溪旁的村落后，他们登上树木茂盛的斜坡，来到村子东南500码高地上的一座农场。

当一行人接近时，没有人注意到威灵顿，直到齐滕的参谋长赖歇认出了他，两人在上个月的骑兵检阅中结识。当威灵顿的普鲁士仰慕者叫出他的名字时，所有人都转身凝视这位“誉满天下的战争英雄”。威灵顿质朴的服饰让赖歇惊讶，但是他的栗色良驹和实用装备给赖歇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威灵顿的马鞍之后是一个小盒子，里面放了一套换洗的衣物。而马鞍前大多数军官用来固定手枪枪套的地方，系有一个盛放片状皮革的小骡皮盒。这些皮革供威灵顿用铅笔在上面书写命令，它们比纸要好，因为遇水不会湿掉。1

赖歇将威灵顿迎上楼梯，来到比西木制风车磨坊的扶栏前。在那里，普鲁士指挥官们正通过望远镜，在一片朦胧中观察两英里以南弗勒吕斯附近正在移动的法军纵队。很明显，一支数量庞大的法军正在布吕歇尔面前集结，他估计有13万人。虽然这个数字要远比他能看到的多，但是此估值可能是基于逃兵告诉他的信息。

一整夜，普军参谋部都在为他们的前景担心，因为他们知道部队要很晚才能抵达松布雷夫，由于没有其他部队到场，齐滕的第一军被迫留在了第一线。此时，在指挥官前方和身旁的开阔区域里，齐滕的士兵正在列队。从那里开始，地形缓缓向下方谷地里的圣阿芒村倾斜。在风车磨坊上一睹普军的部署后，威灵顿事后声称曾谴责齐滕军顺着斜坡向小溪利涅的部署方案，这样会被敌军一览无余、炮火覆盖。结果，齐滕的士兵确实遭到打击，但是普军的大部均隐藏在法军的视线之外，位于威灵顿后方，尼韦勒至那慕尔石子路另一侧的背坡。2

在指挥官身后1200码处，石子路沿着一个坡度不大的山脊往前伸展，同通往让布卢方向的罗马古道，在位于莱特鲁瓦比雷特旅馆的交叉处形成了一处分水岭，接着它在松布雷夫村沉入谷地，再向着与弗勒吕斯至让布卢路交叉处的日光角旅馆爬升。道路继续向东通往马济和那慕尔，从那里疲惫的普鲁士各团仍自豪地向战场迈进。

在指挥官所处的风车磨坊下面，地势朝小溪利涅所在谷地的两侧和正面下降。小溪利涅两岸分布着数个村落，位于磨坊右侧一英里处的是瓦涅莱的零散屋舍，位于西南半英里多一些的是圣阿芒拉艾，再往南是圣阿芒，它的教堂位于磨坊正南一英里处，正对着弗勒吕斯，位于它们左侧东南一英里处的则是利尼。过了利尼，溪面变得开阔，成了一条小河，蜿蜒流往东北方向一英里多的松布雷夫，以及之外的其他村庄。卡尔·冯·施泰因梅茨的旅占据着风车磨坊前面、圣阿芒上方的高地；弗里德里希·冯·雅戈的旅位于布里周边与磨坊附近；普鲁士贵族威廉·亨克尔·冯·唐纳斯马克伯爵的旅位于他们左侧，在利尼村内与其后方位置；奥托·冯·皮尔希的旅则位于其身后作为预备队。弗里德里希·冯·勒德尔之前和所部骑兵掩护了自弗勒吕斯的撤退，占据了利尼和布里之间的阵地。他将黑色枪骑兵部署在利尼西南引人注目的坟场“利尼墓地”作为警戒部队。3

当天一早，格奈泽瑙由于意识到比洛第四军的3.2万人可能无法在天黑前抵达战场而烦恼，因此他们将要在四分之一的军队不在场的情况下与法军一战。他派往阿尼的信使于前一天晚上11点30分传回消息，第四军仍没有出现，虽说多少有些迟，但是信使将前往列日搜寻该部的踪迹。同时，一条从比洛处发来的消息称，他将在这一天早上于阿尼完成集结。格奈泽瑙一定介于愤怒与绝望之间左右为难，因为比洛对命令的误解，有一部分责任在他身上。比洛军于黎明时分离开列日，在正午左右抵达罗马古道时，他们停歇了两个小时就餐休息，此时距离战场仍有25英里。在那里比洛收到了布吕歇尔的命令，继续沿着罗马古道朝让布卢前进。

尽管遭遇这一挫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法军并没有发起进攻，普鲁士第二军、第三军的士兵开始在战场的边缘集结，将领们逐渐变得更有信心了。同时，齐滕各旅的前置散兵正在加固谷地里各个村子的工事，开凿射击孔，设置路障。4

9点左右，格奥尔格·冯·皮尔希第二军的先头团从正站在松布雷夫的神父宅邸外面的布吕歇尔侯爵身边经过，并对他报以欢呼。当路德维希·纳格尔的团抵达时，元帅仍在该地，“看着我们经过时，他用右手托着脑袋，似乎正在沉思”。志愿猎兵弗朗茨·利伯所属的“科尔贝格”团，在不分昼夜地行军后稍晚抵达。接近战场时，他们得以一览下方军队调动的景况：鼓声阵阵，绣着精致图案与鲜艳十字的白色旗帜垂荡在窒闷的空气里。通向战场的道路总是布满垃圾：士兵们通过扔掉书籍和旧鞋子减轻负重，更迷信的人会扔掉扑克牌，因为这类人普遍认为扑克牌吸引子弹。同样的理论还适用于骰子和下流的歌曲集，需要将它们从头上抛掉，并且不能转身回望，从而让士兵免受它们的不良影响。不迷信的利伯在松布雷夫的近郊捡到了一副漂亮的扑克牌。5

到达与利尼村同一高度的一个阵地后，“科尔贝格”团的士兵右转来到石子路北的下坡处休息，掉队者则趁机赶上同主力会合。士兵们焦急地等待战斗。一些人吞食枪弹，认为这样可以避免被侵袭或者觉得体内已经有一发子弹，就不会再被击中。因为利伯所在的连是由中产阶层的志愿者组成，他们的枪支由自己购置，不同的枪管造成使用的子弹各异，在这方面不得不自给自足。就在一周前，他们获得了一定量的铅，以便自制铅弹。利伯写道：“在战斗即将爆发时为自己制作子弹，对一个会反思的人来说，这是他所处的最古怪的局面之一。”那天晚上，利伯和两个同伴躺在草棚下，一边透过屋顶的孔洞出神地望着天上的星星，一边思念着家乡。一个同伴说，他的父亲曾预言他再也回不了家了。另一位同伴是犹太人，也说他有种会战死的预感。利伯则信心满满地认为，他将毫发无损地活下来。6

士兵们检查武器，准备弹药。步枪子弹每20发为一份被装在纸包中，只有在使用时才会打开。绷带和皮棉被分发给每个士兵。位于利伯所在连后面的是一个骑兵团，其中一人是利伯在柏林的邻居。此人骑马过来请求利伯，若他倒下了希望利伯能帮忙通知他的家人，并同意若利伯牺牲，他也会这么做。

蒂尔曼的第三军在黎明前紧随第二军离开那慕尔，其先头部队在中午前后于东侧阵地展开。皮尔希军中来自西里西亚的第二十二步兵团因为出发地最远，是最后抵达战场的部队之一，在威灵顿于比西磨坊同布吕歇尔会面时他们仍在行军。当天早上7点，经过了两小时的休息后他们离开了那慕尔，不过很快就遇到了一辆满载着前一天前哨战伤员的车辆。他们因为交通而延误，当太阳穿透晨雾时，又要忍受阳光的烤灼：


天空万里无云，6月骄阳如火，飞扬的尘土令人窒息，每个人都忍受口渴之苦。我们经过的村庄水井已经枯竭。士兵中已经有人因为精疲力竭而倒下，每个小时掉队的人数都在增多。过了中午，我们的团在一个村子停下，一边等待掉队的士兵赶上，一边从池塘中取水止渴。池塘的水很甘甜，尽管